忘川之上突然起了大风,风卷起了忘川的水,将里面的恶灵绞杀至死。
红色的血气越发的明显,向着空中汇聚,很快就成型了。
渐渐地,那一抹熟悉又骇人的灵体越发的清晰。
透过遮窗往外看的世民,惊讶地发现,空中成型之体乃是——杀戮。
“糟了,小主这是要做什么?”
“听闻前些日子才受了罚,这下是要向冥界讨伐吗?”
“……”
肆意猜测之际,只见忘川边上的少女,向着空中伸出了手,一把长弓出现在手中。
她看着眼前的弑神,将箭对准了它的心脏口,微微侧目,拉弓,闭眼,松手。
抱歉……
长箭从指尖脱离,射向弑神,隐进水花里,最后弥不得踪迹。
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拢,审判刃出现在手中。
刀刃在上,祭月的手抚过锋利的刀刃,皮肤被划破,艳丽的血涂满了整个刀刃。
手中刀刃脱离掌心,飞向上空。
成型的弑神似是意识到了抵住命脉的厮杀,终于有了反抗的意识。
少女手指在胸口飞快的舞动,像是一只扑腾着翅膀展翅欲飞的蝴蝶。
结印。
上空被狂刮来的乌云散开几处,投下无数根小型的光柱,将面前的弑神围剿起来,一个巨大的囚笼就此形成。
“天为盖,画地为囚,囚禁!”
川面之上,弑神发出一道怒吼,似是在责问祭月为何要这么做。
少女没有回应,手中阵法不断,天空的乌云也随之散开。
天边一轮圆月悬挂在空中,撒下来的光,落在祭月的身上,染上些许神性。
空中的审判刃蓄积的力量越发的庞大,随时准备着听召唤之人的使唤。
光束被撞断,弑神的长臂从囚笼中伸展出来,将祭月一把抓住,拉拢至眼前。
当初周煜昭就是用这招困住那众人,如今,你要用这招杀了你自己吗!
祭月没有予以回应,只是抬眼看向它伸手的圆月,忽而看见一道亮光直直地扎入弑神的胸口。
它一愣,手上失了力,同一时间,祭月的唇角流出来糜烂的红色。
从弑神手中脱离,重新掉落在地上。
半跪着支撑着整副破碎的身子,忽而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玻璃爆裂开来的声音。
祭月抬眼看见,她明白,她的灵体破了。
忘川长夜,乌光浮现,吾誓故人,万劫不复,绝杀阵——
咒语轻起,抬眼时,瞳孔被染成了黑色,中心开出绚丽的花。
同一时间,忘川之水静止,不再流动。
悬至上空的水晶兰因祭月的召唤而来,冥王殿花房里的水晶兰同一时间复苏,化为星光点点,向着忘川的方向飞过去。
空中大风倾起,风沙叫人睁不开眼睛。
直到万千朵水晶兰同倾斜而下的月光刺穿弑神的身体,风声终于平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把大刀如斩首一般,从高空中落下。
弑神就此陨命……
审判刃掉落忘川,寻不到踪迹。
忘川之水的恢复平静,唯有岸上一力竭的人儿苍白着唇。
“猫儿——”
身后忽然传来冥王的声音,称呼太过耳熟,有故人之音。
祭月转身,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冥王。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看不清冥王的样貌,脑海里也勾勒不出冥王的样貌。
光是向他伸手,便已经快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了……
忽而感觉到伸手传来一阵疾风,再反应过来时,祭月只能隐约感觉到腹部一疼。
模糊的视线里,她低头往下看,视线在一瞬变得清晰。
她看见一支长箭刺穿了她的胸口。
是刚才她射出去的那只箭……如今,回旋回来了。
视线又一次变得模糊,她看见眼前那人黑影向自己奔来,似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却再也听不清,他到底想说什么……
昭昭,这场杀戮里,只有我,没有别人,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爱人近在咫尺,但冥王伸手想要抓住她时,她已消散在眼前。
握在手心里的,只有一团糟糕的空气。
直到最后,他到底是没能触碰到她的一片一角。
天界的瑶池忽遭一阵能量波动,引得天兵发颤。
待到平静时,里面的阴霾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七彩祥云……
忘川之水变得清透,萦绕在冥界上多年的阴霾终于在今天散去。
天空的云彩终于得以窥见,再见往日光辉。
只是,忘川边野上,再也寻不到一株水晶兰。
*
柏斯站在门口,看着坐在花房里几日未曾出来的冥王,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何事?”
“阴司旧部的审理案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冥王望向空花盆里的眼睛终于是有了聚焦,他沉思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先送去炼狱,随意处置吧,留一口气便好。发配人界,当牛做马都好,只是身子可不要太健全,免得让他们有了翻身的本事。”
末了,冥王又补上一句:“人界几十载,可不要少了时辰。流回冥界时,多留几日吧,前世种种,遭遭劫难都该再回想一下。”
柏斯记笔的动作一顿,咽了咽口水,小声提醒道:
“王上行,这有点,不符合……规矩。”
冥王不理。
柏斯硬着头皮将本子合上,附身低头:“属下这就去办。”
离去时,他听见了身后细弱的声响。
“这房里,寻不到她的气息了。”
再一回头时,柏斯已经看不见冥王的影子了。
那日同祭月一同离开的,不只是水晶兰,还有阴魂手上的小猫草……
小小一只的它趴在破口瓷猫边上,低声啜泣。
“骗子……”
*
冥界不知时间流逝,只记得那日圆月再现,不,是白月。
忘川水上,孟婆不甚打翻了手中的孟婆汤,一片花瓣落入她的汤里。
她抬头,看向风波处,随后又低头看了看眼下,轻声道:“汤好了。”
冥王掌心微微出汗,到底是紧张的。
倾泻而下的月光里,他看见了面前缓缓聚灵,月光勾勒出了一窈窕女子。
她的眉眼上染上了银色的花钿,不似冥界之物。
看向冥王的眼里,从波澜不惊渐渐染上一汪柔情。
两两对视间,眼波流转,情似缠绵,却未得到任何越界之礼。
倘若我说,我去人界的历劫是因私心所致,妄想与你相守一世,你可还会信我?
女子未曾回答,只是含笑着点点头。
多谢您的抬爱,创造了我。
水晶兰白月之时,复活的传说终于回归。
几日后,冥界一场盛大的宴礼举行而来。
火红的礼花,红毯从阴司殿一路铺向冥界的高位祭坛。
百鸟朝凤,天边七彩云霞,乃是祥瑞之象。
女子的莲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早已换上了火红的轻纱羽衣,衣襟上是白色的纤细绒毛,无风自动。
裙摆处大片的银色刺绣,似天上的皎皎明月……
她走向的终点,冥王站在高位上等她。
眼前的画面略微有些模糊,竟让她想到了那段过往里的周煜世家……
少年意气风发,与她缔结花契……
这样的场面实在壮大,胜过当年,却唯独没有那对红烛。
她那时以为,走过这样的路,就会是他的妻……
冥王的视线里,来人的身影模糊了,他似又见那日……
本以为的并肩而站,此刻,她下跪在男人的面前。
从今往后,我将辅佐在您的身侧。
新任阴司就此敲定。
小小一团黑气从人间回来,落在床沿上,看着批阅折子的她。
将怀里破耳瓷猫放在她的面前。
“小……阴司大人,你分明还记得他,为何……”
她手中的笔未曾停顿分毫,批下这最后一句,才将手中的笔搁置在一旁。
“王上或许并不会教书育人,他没告诉我的是,这世间感情,并非只有爱情可言。”
“何……何意?”
她不语,只是微微摇摇头,拿起小瓷猫,手指抚过缺口,里面的生命,终于迎来了新生。
“我是说,冥王不可有私心,为一己之私折损天下。日后我会明白的,你也会。”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