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县三个监察从事的马屁密奏并不比琅琊郡的四个文笔好多少,只是有一个喜欢写小篆和生僻字以显示自己学识广博的,给萦芯的阅读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遇到实在不认识的小篆,她只能去问师父,一天的班儿上完,未来四五个月的作业都有了!
萦芯憋气得很,“怎么就他这么爱写生僻字!”
她心里憋着个束手无策的事,急躁得很,偏偏在全塘面前一丝也发作不得。
全塘却一直认为东吴很快就能恢复平静,且性子是一贯的不紧不慢,不甚走心的安抚道:“慢慢来,你总要学会这些的。”
被陛下和全塘等重臣赋以抚平并州民乱重望的孙钟,此时拿着军递刚送到的赵郡军报,瞠目结舌。
他呐呐的问智囊和中郎将:“赵郡郡守畏罪自杀了,某该如何是好?”
智囊一擦冷汗,道:“将军勿忧!其他几郡都没信报传回,可见这几处调粮之事都很顺利。如今只魏郡出了岔子,将军只需尽快将实情报与陛下!”这事儿不小,可跟咱们无干,赶紧甩给陛下吧。
中郎将捏着军报仔仔细细的看第五遍,也道:“一郡之地,竟然连五层常仓存粮都拿不出来,这事怕是要捅破天!将军务必不能为他们遮掩,做个首告吧。”
智囊继续道:“将军,君令如山不得迁延,不如重新派五千兵去清河郡调粮后去太原郡。”
“对!请将军下令赵郡的五千兵按兵不动,不能让赵郡因此事生乱!”中郎将赶紧补充道。
这时他也顾不上清河郡郡守是不是自己老丈人了,尽量完美的处理陛下的旨意,别让陛下因此事把余怒发泄在冀州军上才是重中之重!
孙钟打了个激灵,不敢细想,亲手在军报上加盖了冀州都督的大印在军报上,哑着嗓子道:“传令赵郡部按兵赵郡!至于清河郡部,就让云儿走一趟吧。”
他说的云儿就是他的长子,如今被他安排在冀州军里做了个都尉。
很快,两队军递几乎同时从冀州大营辕门奔出,一队往西去了赵郡,一队往东去广固。
可辕门还未关严,就又被一队从常山郡来的军递叫开了……
广固的皇宫中,陛下和太子就急递如何增添密探的事情讨论了好几天,已经把大体架构都策划好,孙瑾还给新的监察机构赐名为:察事司。
太子孙钊见父皇没有把察事司交给他执掌的意思,便知情识趣的不再沾手。
可实际上,孙瑾也很为难要把察事司交给谁。
在太祖大皇帝(孙权)在位时,跟魏武帝(曹操)学习了个先进经验,在东吴设立过一个监察机构的,叫校事,主要目的是监督世家大族。
可是,这些校事都是城狐社鼠出身,因为无孔不入查到许多世家秘辛,很快校事有了司法处置权,至此他们开始变得无法无天,巅峰时期甚至敢构陷太祖大皇帝的女婿。后来随着东吴失去吴地,东吴皇室愈加依靠吴地出身的世家大族,景皇帝(孙休)便不得不将校事彻底取缔了。
如今,孙瑾想再新建一个察事司,是肯定不能用吴地世家出身的心腹担任首脑的。而察事司设立后,被监管得最深的就是五洲本地世家,所以,孙瑾只能从宗室里找个头脑清醒又不能对皇位产生威胁的人来执掌察事司……
“传旨,召见乐安侯。”孙瑾在心中把所有合适的宗室都过了几遍,最后定下了乐安侯孙惠。
大长秋一躬身:“喏”,便去安排人传旨。
乐安侯在乐安县,最快也得三天后才能到。
孙瑾终于了却了一件困扰他许久的大事,终于有了闲心去后宫逛逛园子。他还未迈出勤政殿门,便有后宫的谒者(专司传令的宦官)替张皇后来报:
丁姬病重不治,去了。
“七皇子交予皇后抚养。”丁姬的死并未给孙瑾平和的心态增添哪怕一丝的哀伤,他只淡淡的交代了一句七儿子的去向,便继续往出走。
谒者领命去回皇后殿下。
至于丁姬如何治丧,因孙瑾态度冷漠,皇后肯定会按照最低等的姬妾来处理。
孙瑾继续慢悠悠的往后宫溜达,可刚进了后宫宫门,便有勤政殿的谒者小碎步的追上来说冀州有军递急报!
萦芯依旧以李藿做由头早退,转天再来的时候,发现全塘昨夜竟然是在太子府过的夜。
该来的暴风雨,终于到了吗……
深吸一口气,她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继续摸鱼。
全塘今天一整天也没回来,萦芯晚饭前回家后,问李藿:“应郎君可定了归期?”
“他已经寻到去豫州的行商,明日便启程归乡。”
李藿想着一天也不想在东吴多呆的应同,心中许多歉意。
萦芯点点头,继续问道:“阿兄,太子宾客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呃……”李藿一梗,奇怪小娘为什么这么笃定太子能看得上他,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类的虚职……”
可他一时也没个得实职的地方啊。
萦芯一笑,“那正好。太子殿下最近可能要有事要忙很久,恐怕不会召见你了。”
“……你要撵我回去?”李藿皱眉问。
萦芯低声道:“对,你明天也走。”
发现惯会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娘竟然连敷衍都欠奉,李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于是他问:“我在这,不能帮你吗?如果一定要当太子宾客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这话说的有点脸红,好像这一步登天的职位让他接受得很勉强似的。
萦芯软软笑道:“阿兄明日不走,怕是一年半载都回去不了。家中只阿耶和嫂嫂,我放心不下。阿兄回去帮我管南地,顺便练练手吧。”
无论在怎么广固折腾,费县才是她的家,南地才是她的基本盘。
“……到底什么事情?”李藿沉声问。
“等阿兄到家的时候,应该就能知道了。”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若事不可为,我会立刻回费县。”
“……那你明日就跟我一起回费县吧!”什么事不可为,既然把握不大为何还要继续?
李藿可从不知道小娘会做这种有危险的抉择。
“阿兄,我想在这看看。”
“看什么?”
萦芯依旧笑着,却没有回答。
她想看看这个二百多年,偏安一隅的王朝,到底会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