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茶盏里的闪光,“我说道哪了?哦,这人觉得自己有大才的原因就是,他小小年纪,就能全掌自家钱权。可也正因为自视甚高,所以,他觉得,光掌自己家是无法满足的。
于是他想,他这样能耐,应该得到最高的位置!
全中庶子,这样自负的人会认为最高的位置是什么呢?”
搭了话怕是又得加一盏茶的时间,全塘指尖敲敲漆盏,不上她的当!
这次,萦芯抬眸直视孙钊,直接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觉得,他应该做皇帝。”
孙钊沉默的与她对视,若她只是要跟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他会以妄议的罪责处罚她!
萦芯依旧没收回不驯的目光,继续道:“造反嘛。自汉后,多少人想造也都造了。未亡人祖上也造过呢。可如今只剩下四家,其余诸子今安在?化作黄泥做了土。
这位大才觉得代价太大成功率太低,所以,他决定往更次一等看:那就先做个权臣吧。”
孙钊眉毛微动,哪怕她想把话往回说,可一个“先”字就暴露了她的不驯,不止这几句话。
全塘也嚼着“其余诸子今安在?化作黄泥做了土。”心下一乐,觉得这女娘有趣。
慢吞吞的饮下一口清水,竟然也是凉白开,松了喝生水的忌讳,萦芯继续道:“可惜啊,他生的晚,家族也怎么显,陛下身边的位置就以他的大才怕也挤不进去。所以,他想,陛下身边不好去,太子身边呢?”
说完,萦芯自己摇一摇头,“虽然彼时,殿下尚不是太子,未亡人可能也才出生。不过,估么着有殿下母族在,也不能让殿下身边混入出身这样微末的人。所以,他继续往下看,便是诸皇子了。”
顾禺才入皇陵,孙钊并不想处死他的妻子,这于他的名声有碍,于是,他开口打断道:“若你想诬告二弟他们有不臣之心,可以闭嘴了。”
听出太子的不耐烦,顾毗呼吸急促,一度想开口解释。
可萦芯依旧无甚惧色,道:“太子殿下打断未亡人,那就再加一盏茶的时间吧。”
看着太子皱眉盯着自己,萦芯继续道:“其实,对于殿下来说,即便此人有什么雄才大略,用处其实也不大。殿下乃是嫡长,天然拥有继承权。
反而是出身多有缺陷的诸皇子更需要他。而且,他是想做权臣,不是想做常臣。做权臣得有大功。而功大莫过从龙。”
说完,萦芯见孙钊和全塘神色都有一丝不耐却没打断她,便笑笑继续道:“想从龙也不容易啊。他自认计谋是很高的,可是他出身不行,就算挤到皇子身边做个文臣,还不如去陛下手底下熬呢。所以,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军权。
一位非嫡非长的皇子如果想做太子,或者直接做皇帝,军权才是必须要掌握的。
可我大吴内卫只在陛下掌控,其他五军也被各大世家牢牢霸占着,如何能让他沾手呢?正在他想办法的时候,广固发生了一见大事,吸引了他的目光。”
孙钊盯着这个满嘴胡话的寡妇,一字一句说道:“这个大事就是,陛下,赐婚,先君舅与丁氏。”
顾毗深吸一口气,一是为了嫂嫂终于说到正事上了,一是为自家秘辛要被外人知晓,有些沉重。
全塘扫了他一眼,长寿眉一抬:看来真正的内情到了。
“未亡人在丧棚下,听了族内女眷回忆先君舅再婚时的盛况,心想,这位大才怕是因此摸清了陛下的逆鳞。他这才把目光往顾氏仔细观瞧,发现,啊呦,顾氏怎么这么容易被他撼动啊!他这军权不就有望了!
丁氏,出身肯定不如这位大才家里,所以,出嫁前要买许多能让她在顾氏不被看轻的陪嫁。这位大才就将自己调教好的手下男女混入其中,随丁氏一起嫁入顾氏。而后,丁氏一举得男。大才认为,先决条件老天一下子就给他补全了,可以动手了。”
与刚才的磨磨唧唧完全相反,萦芯一下子加快了语速。
“他先让一个自称是犯官太医之后的女奴竭尽全力接近丁氏,这大概花费了一两年,然后大才让女奴撺掇丁氏对亡夫下手。可惜,亡夫身边大概都是先君姑的忠仆。虽然他们竭尽全力的以新人换下忠仆。竟然蹉跎近十年也未得一功。直至先君舅病退回家。
于是,这位女奴再次发挥作用,撺掇丁氏在先君舅的饮食里,偷偷放下许多应当忌口的虾干粉和鱼子粉。
先君舅武人出身,身子虽病也能抗许多病痛。这位大才又等了几年,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丁姬等后妃给陛下生了五、六、七皇子。
几乎到了中年的大才,突然想起来,嗯,小皇子其实要比成年皇子好啊。他得继续,得到顾氏兵权,扶个小皇子上位,他好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比从龙之功好么?”
全塘看着丁氏之子顾毗一脸愧色,正色问道:“丁氏之举,可有实证?”
萦芯不答,反而道:“全中庶子,你仔细听完啊,别打断。后面可精彩了。
这位大才耗费如此长的时间,就为了夺得顾氏兵权,几乎成了执念,眼见着先君舅就是不去,便想着要不先把亡夫去了吧。于是,那女奴撺掇丁氏,害死了亡夫发妻。”
顾毗两眼圆睁,瞪视嫂嫂,牙关紧紧咬着一句:“不可能!”却因生母的所作所为说不出来。
萦芯安慰的看着他,“这里是真没实证,还得再查,不过,亡夫回来守妻孝一年,他不下手,我是不信的。”
太子面色沉沉,下意识的看了全塘一眼,孙钊两眼晶亮,却在仔细看两人互动。
“失败了一次,又荒废了一年。这人急了,便让女奴撺掇丁氏让夫君续娶丁氏女。因为丁氏的姊姊在后宫生育了皇子,先君舅是绝不会同意的。于是,两人多次争执之后,先君舅避去了别院。
再往后的事情,殿下和中庶子都知道了。
先君舅病重,亡夫遭难。大概还是想在亡夫守制三年的期间下手的大才,一下子觉得受到了天助!可天也没帮他帮到底,亡夫重伤未死,上书陛下,把顾氏的军权交给了施将军。
这人消息也够快的,前脚亡夫上了遗表,后脚他就知道近二十年谋划一下子成空了。但是,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呢?他不甘心。他想,军权先放放,太子殿下在位太久了,还是先动动殿下,让他找找可乘之机吧。”
说到重点,萦芯又开始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