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郎不错眼的看着他们过契,生怕某一处办的不对,以后生了罗乱。
房契办完就去办人契,最后只有看宅子的管事的身契不在广固,暂时办不了。
掮客前一秒把自己的身契过给新主家,下一秒就开始跟旧主家掰扯管事没过户,二百金不能一次性全给的事儿。“他那十金不过契不能给!”
范二郎冷眼看着,一边佩服李小娘子相人的眼光,一边随时准备帮腔。
“那管事都要五十了!便是按斤称也不值十金!”掮客的旧家管事都气笑了,也就在这里离衙门口不远,不然真想打“背主”的东西一顿。
“行了,那套宅子百五十金就能卖,我卖了二百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当年买我才几个钱?”
掮客立刻戳破底价,躲在司鹿身后朝他嚷嚷:“你可知足吧!又不是不给你们了!那老大人家那么远,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办完?不多押着些钱,能让你们拖到后年去!”
“可是呢!这么长时间身契不到手,只能干养着他不能用,没跟你们要养他的饭钱都不错了!别废话!赶紧派人去办吧!”范二郎坐在车上朝外喊道。
司鹿一乐,指桑骂槐的申斥掮客道:“走吧,明天还得搬家呢,哪有功夫在这让你这懒货躲闲!”
“嘿嘿嘿!是是是!小仆扶大管家上车。”
旧家管事这么多年也没见这小子如此孝敬过自己,一甩袖子回去告状去了。
掮客扶着司鹿上了牛车,自觉在车下跟着走。驾车的一郎白他一眼,拍拍车辕,“赶紧上来。”
这一个白眼让掮客通体舒畅,一屁股坐上来,笑嘻嘻的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不知道小兄弟叫啥。”
“我叫一郎。你呢?”
“嘿嘿,哥哥孬(nāo)子。”
孬子可不是个好听的名字,一郎笑道:“让小娘子给你改个好的吧。”
孬子狂点头。
李家待下宽容,下人们也惜福,偶尔几个不惜福的也让周围环境带着也惜福了。所以他们干活儿是不用过于细致的指派的。
一郎自己知道作为门子和探子,要尽快替小娘子摸清新奴们的情况;
四郎知道自己现在没差事,全把自己当个大力工;
多了几口人,九郎知道要如何在不过于增加花费的情况下,让所有人吃饱吃好;
其他女仆从都知道要搬家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把铺展出来的行李收好了七成,剩下三成都是今晚要用的,明早走时现收拾也不会耽误行程。
就这行动力,孬子看着摆放整齐的箱笼,心想:开了眼界了!世上竟然有不偷懒还自己知道干活儿的奴仆!
他还想跟着大管家司鹿,一起去给小娘子回今日过契的事儿。
一郎嫌弃的喊住他:“你跟我走。”
带他去二进的下人房里,给他洗澡。
二进厅里,范二郎喝着适口的茶,跟小娘子禀告细情,突然听到有男子的惨叫传来。
“呃?”范二郎一愣,看向司鹿。
司鹿笑笑:“司鹿去让他们小点声。”下去看热闹去了。
孬子今年二十九岁,打有记忆开始,就没在这么大的浴桶里洗过热水澡。
一郎用门闩挑着他脱下来的衣服,问:“有值钱的么?没有我扔了。”
“有有有!”孬子赶紧喊,自己从衣服里摸出来一颗黄豆大的金珠。
不等他心虚漏了财,一郎就嗤笑道:“你这么多年就抠下来这么点子?”
四郎提热水进来,见状宽慰道:“孬子放心,咱家不丢东西。个人的都是个人的,小娘子也看不上咱们的东西。”
四郎身后还有个男仆也提着热水,问孬子:“鞋也不要了吧?你跟我来时差不多,我那套旧的你先穿。”
这货是个直肠子,伸手一摸觉得水不够热,就把手里的热水全倒进去了,烫的孬子“嗷”的一声惨叫。
“啊?也不热啊!”他赶紧把热水搅散,奇怪的问。
孬子没洗过热水澡,皮肤“娇嫩”,这一桶热水下去,只觉得全身的骨头缝都在往外窜凉气。
他也不好意思解释,只说:“不烫不烫,就是吓了一跳。”
一郎看着他洗了三次才放过他,孬子这才晕乎乎的吃上了今天第一顿饭。
见他突然变得病恹恹的,一郎也蒙了。他还真不知道“饿不洗澡”这个常识,他挨饿的时候洗不上热水澡,洗得了热水澡的时候没挨过饿。
好在有脱木给孬子把了把脉,“没啥,吃饱穿暖,在家里养几天就好了。”
孬子就这样懵懵的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的“看大夫”。
第二天,萦芯就搬进了新家。
新宅里,但凡小娘子会踏足的地方,都有阿糖布置,其他地方都是司鹿总览。
他们都识字,缺什么少什么,顺手就拉了个单子。
这宅子原来的管事和老仆们,傻呆呆的看着他们迅速“占领”所有地盘,怯生生的问司鹿:“大总管,仆们能做甚?”
司鹿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都先去厨房帮着烧水吧。”
昨天刚被折腾过的孬子穿着半新的衣袍,搬着箱笼走过,旧管事压根儿都没认出他来。
李家下人干活儿,特别讲究效率。午后,该铺展的零碎都摆好了,该采买的单子列完了,该洗涮的人里外都换了干净的。
司鹿带着孬子和还未过户给李家的管事,去见小娘子。
“见过小娘子,下奴贱名孬子!不敢污了小娘子口舌,求小娘子赏个新名。”孬子恭敬的跪伏在二进厅外的廊下。
“嗯?”萦芯一愣,想了想问道:“你自己有想叫的名字么?”
他这么大的人了,脑子也活泛,应该会有自己的想法。
“奴……奴想叫长生。”
“行啊,以后你就是长生了。”萦芯一乐。
“长生谢小娘子赏名!”长生改去侮辱了他前半生的名字,就好像完全抛却了前尘,心中无比畅快!
萦芯又看向管事:“你呢?”
许多主家买了新奴,都会取个新名字,以便他们能尽快淡忘过去的主家,有长生的先例,管事以为新主也是这个意思,直接道:“求小娘子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