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李家势微,家主也没个正经官位人脉,华夫人都想把小女儿嫁给李小郎君了。
唉呀,若是成了,可真真便宜那庶女了。
五岁的华小郎可呆不住,胆子也大,居然跑到偏院儿,看见了三个黑。
好在大黑很沉稳,赶走了另外两个,自己乖乖让华小郎随侍按趴下,给他折磨。
很快就开席了,萦芯请华夫人和其他女客去三进的小宴厅,摆了十五席。
阿耶和大郎请各位男客去二进的大宴厅,摆了八十三席。
好在女客多出的宴席可以补上男客的不足,让害怕宴席备少了的青山长舒了一口气。
李家的宴席也是二凉、六热、二甜,十道菜。
不过他家不像范家食肆那样整噱头,直接先上水晶鹅肝,青芥拌木耳二道凉给客人佐酒。
然后紧接着就上了白灼菜心和水晶虾球两道热菜。
众人还未开著,先热闹把盏,祝贺李家乔迁。
李清朗声谢过,同儿子一起,酒到杯干。
来客轰然应好,也干了一杯。
喝完才发现,这漆器的杯子外面只是光滑黑漆,里面竟然由下至上,从繁到简,泛出多彩的裂纹。
转动间,映着天光,其内光滑璀璨,巧夺天工。
“哦呦!”客人一见盏底如此精美,赶紧跟左右分享,结果大家每人的颜色都不同,竟然没有重复的。
李清和大郎也都是头次见,耶俩对视一眼,都想:“完了,除了那盐,这盏怕也得让小娘大赚一笔!”
立时就有爱上这独一份儿的瑰丽,借着去主位敬酒的机会探问。
他俩哪里知道,只得打个哈哈,说不急,大家都是邻居,先且行宴,以后再说。
参宴的人只要开始动筷子,基本就安静下来了。
众人吃一口,赞一句鹅肝细腻美味,再吃一口,夸一声糖衣脆、虾球弹。
他们只道这酒盏做工就是千盏千色的,无法把控。结果吃了几口就发现,自己桌上的漆盘与酒盏都是配套的!
盘底也是相同的配色,只花纹无法全同了。
若有光盘,还能欣赏其上绚烂的美色,并不着急仆从撤下。
孔伯渊同窗十个都坐在了一起,边吃边感叹,这一年多是真没白等。
随着客人开始光盘,后面仆人悄声上了新菜,撤下空盘。
新上的是豆腐盒酿肉和白切鸡。
豆腐盒酿肉是将炸出酥皮的大块豆腐掏去软心,塞入肉馅儿,再用香葱捆上豆腐盖子,放入清肉汤慢火炖煮,最后收汁。
喝一口酒,掏一口软嫩咸鲜的肉馅儿,美得很。
白切鸡一人一个鸡腿,皮脆肉嫩,颇有鸡味。切面还能看到骨髓是红的。
沾上油、醋、糖、鲜味盐、葱蓉、姜泥混合的酱汁,给爱肉的七郎吃的,瞳孔大开。
这边男席大快朵颐,女席这边也吃得很满意。
前面几道菜,有荤有素、有凉有热、有甜有咸。不止色香味俱全,还考虑到了大家众口难调。
再看这装潢了一年多的宅院,大处大气,小处精心,而且处处文气斐然。
可见,传闻中许多李小娘子才干非常的话,已经是收敛许多了。别说小娘子的同龄晚辈,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将家里整治成这样。
再看小娘子的品貌,也是上乘。
可惜寒门家世拖累了人才。时下女子的前途只有嫁人,大家都是“高娶妇、低嫁女”。
也不知她能不能遇到不在乎她家世低微的人家。自家恐怕是没这个魄力的。
萦芯不管她们心中的弯弯绕绕,只管请酒。当然,她和来的许多女客都喝的是饮子。
华小郎吃的满脸花,萦芯见他和席上的小小娘子们都爱吃那水晶虾球,多给他们上了一份。
后面再上的是清炖鲫鱼。
鲫鱼是用大油炸透的,骨酥肉烂,不怕刺多。再用素汤一炖,出锅时撒上一把芫荽。
端上来时,鱼是焦黄的,汤是奶白的,芫荽是碧绿的。
配色完美。
这汤加鱼碎,孔伯渊是必得拌饭的。
吃着吃着,李家下人居然用碗端来一朵巴掌大的素色牡丹花。他还以为是鱼脍之类的菜肴,纳闷儿的想:
难道炖鱼就是汤了?怎么上在脍前面了?
不待他问,那下人请他看那清透的牡丹花,然后提起瓷壶沿着碗壁缓缓注入热水。
牡丹轻盈,遇水漂浮,旋转做舞。
片刻后冰消玉融,化作清汤一碗。
孔伯渊看傻了。
左边费子诚、右边七郎也看傻了。
待到给费子诚也这样上汤时,他拽拽埋头苦吃的阿苌,把他也看傻了。
孔伯渊抖着小匕,喝了一口。
好鲜。
似鱼汤、似鸡汤、似肉汤……却实在喝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汤。
给七郎上汤时,他把碗抱在怀里拒绝加水。
他不许这样剔透娇弱的白花,只为了口腹之欲,就落入瓣消蕊化的凄美境地!
女席这边,第一个上汤的是萦芯。
其他女客观后,都一片哗然。
亲眼看着国色轻盈消势,妍色不再。太符合时下审美了。
华夫人也有爱美之心。
她双手擎起汤碗,细看花瓣。上面脉络清晰,片片不同,中间还有嫩黄花心,映着碗底冰裂,恰似玉骨经霜。
她喃喃赞道:“小娘子真巧思。”
萦芯谦道:“在家无事,就只研究些吃食,夫人见笑了。”
华夫人一笑,问:“这道汤叫什么?”
“国色添香。”
华夫人点点头,喝了一口国色化成的汤,说:“果然国色天香。”
虽然一字之差,倒也无妨。
今日的甜品是桂花糖藕和咸蛋黄肉松青团。
两个甜品都是“前世”轮胎三星级摆盘。无论卖相还是味道,各有千秋,取悦了所有食客。
女人们吃完饭,就去园中消食、看孩子玩乐。熟悉的一起坐在廊下,互相嬉戏打趣,香风阵阵,引来彩蝶探看。
男人们还得再喝一会儿。
萦芯早有准备,备了许多重口味的卤味给他们下酒,包括鸡货和鸭货,还有鹅头、豆腐。
都斩成小块,拼盘上来。吃完随时可以再添。
一众宾客从正午喝到掌灯。
有喝高的让下仆去家中取来乐器,亲自弹奏。音乐一起,伴舞的家妓也到了。
不爱听那些靡靡之音的,自己换桌,去跟其他人行酒令,唠闲嗑,套近乎。
最后大多醉醺醺的,被吃得沟满壕平的下仆,扶回了家。
耶仨送走男女宾客,累的不轻。都不太懂为啥高门大户这么喜欢行宴,费钱也就算了,多累啊。
董暾也喝高了,平日里李家的饭食也不错,可没成想,小娘子发了十成功力的宴席竟然如此精美!
十道正菜,他勉强算吃过菜心,可她家菜心为什么不土腥也不苦还很清甜?
从杯盘到菜肴,乃至宴厅环境和下仆的服侍,简直无可挑剔!
其实要挑剔也有,李家没有准备宴舞曲妓娱客。
不过也能理解,小娘子毕竟才十岁,不懂大人的乐趣。
今天大郎也喝了不少,萦芯给三个男人都上了浓浓的解酒汤,安排仆人们伺候他们洗漱睡下。
晚饭是不用吃了,但凡再多一口水进嘴,都得撑吐了。
客人们回家后也都很兴奋,只是家中未去的,听见他们嘴里叨咕,不是往日的“好酒……”,而是什么“好酒盏……”。
都很费解。
没去的女人们安排自家郎君睡下,一问近侍,才知是夸李家酒器华美。
李家很大方,不止正席的菜肴精美,宾客们吃鸡腿鸡脖鸭脖鸭翅……剩下的“边角料”也都大盘子大碗的做成美食给下人们吃。
世家的下人虽然不至于一年也吃不上肉,但是能这样大快朵颐的情况也很少。
吃人嘴短,何况他家也没什么短可说,是以家中没去的问过宴会情形,得到的全是正面夸奖。
有女主人也去的,回来看自己或傻吃憨玩儿、或只爱吟风弄月的女儿都有点闹心。
李小娘子的才貌,拔高了整条上莲道小娘子的水准,自家的真是够不上一半儿啊。
且看她及笄之前这五年如何吧……
初七,李家三主一客都是睡到自然醒。
李清躺在榻上,被晨光下榻屏上的树影抚醒,怔怔片刻有点遗憾,此时此刻,无人共赏。
早餐很清淡,小娘很贴心,都是直接送到个人房里,不用非得大老远去饭厅吃。
三个男人午饭过了才勉强回魂,不约而同去园子里松散。
萦芯还是去“办公室”听大管家报告昨天的宴会简报。
昨天来客素质都很高,除了正常消耗,损失最大的就是大黑被薅掉许多背毛;前院儿的鱼缸里,让手欠的客人喂得撑死许多彩鱼。
另外,有许多家下人找青山,问李家漆器和瓷器是否可以出售。
边上阿糖也说,有家小娘子喜欢萦芯的窗帘,也想买套。
“都可以,不过工期要加长三倍。去年咱家的工匠都是连轴转,黑天白日的忙。现在家里都够用了,让他们也歇歇。”
萦芯手里有巨款,并不着急赚钱。再说,什么买卖她也不想做独一份儿,最好有脑袋大的入伙顶缸。
另外,就是许多不在此处居住的来客,都留下了自家名帖,华夫人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帖。
这是大家都认可你家迈入同级,愿意与你家交往走动,以后有了红白喜事儿,也会邀请你家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