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蓝看着面前人狠话不多、半句废话都没有的秋长歌,笑容收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和第二任丈夫是闹翻收场的,当年她丧夫,季德元那穷小子仗着脸生的俊俏,会来事,用甜言蜜语将她哄的晕头转向。
也怪她那时候家逢巨变,树倒猢狲散,她心性不够坚定,就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季德元,后来用自己的人脉和金钱一点点地将他扶持起来。
男人一旦有了权势就开始变脸,他外面女人一个接一个,而她也看清这人就是泥腿子出身,两人生活习惯乃至三观都有着极大的差异,后来在小三逼上门时忍无可忍离婚,脱了一层皮才移居海外。
据说她移居海外之后,季家依旧吸她和于家的血,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想计较,如今都半只脚踩在棺材里的人,还要她回来给他擦屁股,他也配?
秋长歌、陆西泽和季家恩怨她也了解清楚了,一个字,该。
但是,她也不是什么圣人,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林慧蓝看了看于高詹,又看了看秋长歌,说道:“我已经是黄土盖到身上的人,横竖也没有几年好活,站于家还是站季家,看秋小姐的选择。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这个孙子,高詹这孩子是被他爸妈宠坏了,加上之前娶的都是眼皮子浅的蠢货,才没有将他扶持起来。他本性不坏,秋小姐要是愿意嫁入于家,以后于家由你当家做主,我林家的家产也由你和高詹来继承,包括院子里挖出来的所有东西。”
屋内众人表情各异。
于高詹欢喜的险些要蹦出来。奶奶果然是宠他的!
陆西泽神情冰冷,唇角噙着一丝讥诮的冷笑。
傅怀瑾垂眼沉默,手背隐隐爆出青筋,温润的眉眼已经透出丝丝的冷意。
长歌低低一笑,慢条斯理说道:“于少爷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想教育怕是晚了,老太太不如换个条件。譬如保于家免于风波?”
于家老太太精明一笑:“这点不用你操心,你就说愿不愿意吧?或者提条件也行。”
“不愿意。”傅怀瑾和陆西泽异口同声道,两人对视一眼,又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长歌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老太太对我还真是放心,不担心我整垮季家之后,再弄垮于家?我这人天生反骨,对于看不顺眼的东西,可从不手软。”
于家老太太表情微僵,没错,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秋长歌固然厉害,连季家都敢动,她孙子又是个没出息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算拿于林两家所有的底蕴和积蓄让她嫁进来,日后谁能保证她不会将她孙子直接嘎了?
秋长歌可不像是委曲求全的人,何况她身边还有两尊大佛。
这两人随便一个都不比于家差,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秋长歌毁了季家吗?纵然她和季德元早就没了情分,长房确实是她的骨肉啊。
“老太太不如先看看墙里面的那些东西,刚才我粗粗看了一眼,有不少失传的国宝。”长歌看向庭院里的宝贝。
“老太太,整理出来了,很多字画我鉴别不出来,但是其中有一件凤冠……”
林慧蓝微惊,起身去看墙里挖出来的这些宝贝,这一看简直吓了一跳。除了那些金砖,字画点翠若干,每一件都堪称是国宝,尤其其中的一件三龙二凤冠,简直精美绝伦,一看就是宫廷制式。
她祖上是贵族,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是建国前的宫中流传出来的。
“这三龙二凤凤冠,有三金龙、二翠凤,红蓝宝石若干,珍珠上千,乃是皇后的仪制,于先生官运亨达,老宅却藏这样的重宝,埋在墙里。知道的只说你们喜欢收藏,不知道的就说不清了。”
长歌起身淡淡笑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最是杀人于无形。”
老太太目光雪亮地看向秋长歌,心头大骇,她知道于家的处境,她都知道!其实早在她当年移居海外的时候,于家就是强弩之末了。
这些年于潜混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并无太大的实权,基本是靠着祖辈的荫庇养老罢了,但是傅家就不一样了。此时家中又挖出这样的重宝,情况就更微妙了。
她祖上是贵族,家里有宫廷重宝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风向是容易变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她并不想同时招惹傅家和随家子弟,也不想招惹眼前一眼就能挖出重宝,神秘莫测的秋长歌。
“我祖上富贵无极,这些珍宝想必是百年前家中的奴仆趁乱埋的,今天得见天日也是大大的喜事。石毅,你打电话给刘秘,就说我们林家要捐赠一批宝贝。”
管家和于高詹闻言呆若木鸡。
“奶奶,你是老糊涂了吗?这么多的珍宝,价值连城,三辈子也花不完,全都捐掉?我不同意!”于高詹跳脚,脸红脖子粗地护住那些金砖和珍宝,叫道,“你没几年好活,我还有大把时间,你疯了吧,我一件都不捐。”
“孽障,瞧你那点出息!”于家老太太气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拿起茶杯就要砸过去,管家慌忙上前去拦。
“打电话给刘秘。”老太太动了怒,“看好他。”
林慧蓝说完,看向长歌:“秋小姐,借一步说话。”
长歌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内屋。
屋外,于高詹甩开管家,飞身去扑桌子上的宝物,裹挟了几件就想往外跑,还没出门就被陆西泽一脚踹在了小腿骨上,摔倒在地,
陆西泽脚尖用力,狠狠踩在他的肋骨处,冷残一笑:“于少,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摔坏了这些国宝,就不好了。”
狗东西,竟然敢觊觎长歌。
于高詹被他踹断了小腿骨,又踩在了肋骨上,疼的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傅怀瑾上前,一脚踩在他的手背,微笑道:“陆总,手段是不是太狠了点,怎么说也是于家的长孙。咱还在别人的地盘呢。”
很多时候,他很羡慕陆西泽,可以肆无忌惮地发疯,他就不行了,要考虑傅家的声誉,还要维持他温文尔雅的形象。
不过,偶尔也是可以放纵一回的。
陆西泽:“于少走路不小心,与我何干?”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脚,冷笑一声,这两脚,够他躺几个月的。
傅怀瑾看向一边看呆的管家,温润笑道:“石管家,快扶你们家少爷,再打个120,于少好像情况不太好。”
石毅脸色变了变,连忙去扶叫的撕心裂肺的于高詹。
“疼,疼……”于高詹疼的脸都扭曲了,眼泪鼻涕一大把,摊在地上脸色煞白,去掉了半条命。
石毅不敢动他,想打120,但是看着满屋子的珍宝,电话死活打不出去。
“傅医生,您不是医生吗?麻烦帮忙看下?”
傅怀瑾轻笑了一声,眉眼温润如玉地说道:“抱歉,活人不医。”
不是什么烂人,都值得他医治的。
石管家:“……”
陆西泽似笑非笑:“我可以帮忙看看,我也懂啊。”
“别,救命,石叔,救我,别让他靠近我……”于高詹鬼哭狼嚎地叫道,见陆西泽解开袖扣,卷起袖子,冷笑着靠近,两眼一翻,直接吓的疼晕了过去。
陆西泽冷嗤:“怂货。”
傅怀瑾淡淡微笑:“有没有可能,是陆总下手太狠?”
陆西泽:“这话我当你夸我。”
傅怀瑾微笑,这人可真是自负!
*
长歌看着雅致简洁的房间,见屋内陈设都是极有年代感,看了看林慧蓝。
老太太挺念旧的。
她抬眼,等着林慧蓝先开口。
老太太见她定力如此好,有些刮目相看,眯眼说道:“你是我所见,最年轻沉稳的小姑娘,难怪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追求者。”
长歌淡淡开口:“过奖。”
谈判很多时候就是心理博弈,谁能沉得住,胜算的天平就会倒向谁。
“此番老婆子回国,想必你也听说了很多我的事迹,于家我能保,季家我也能保。你劝我放弃自己的儿子、孙子,不是很可笑吗?秋小姐!”
长歌淡淡抬眼:“据我所知,当年您跟季家老爷子离婚一事闹的很是不愉快,算是割了一大块肉给了季家。
这些年您移居海外,早就跟季家断绝了来往,谈不上还有多少情分,是季家上赶着巴结于潜父子,将这关系重新续了起来。于季两家的来往更多是利益。
如今季家这艘船都要沉了,还拉着您和于家一起死,老太太是聪明人,会跟季家一起共沉沦吗?”
林慧蓝心里一惊,她竟然对几十年前的旧事知道的清清楚楚,想来定然是傅家说的。这些当年的旧事,知道的根本就没有几人。
没有想到傅家对她这样看重。
这场博弈中,就算傅家不下场,季家都生死难料。
“情分不再,血缘还在,秋小姐很自信,能同时对付于季林三家?”
长歌微笑:“于家败落,季家终会翻船,翻不出什么大浪,唯独林家,根基深厚,人脉广博,所以我才会登门拜访劝说。
不如我先说我的条件。季家之事,若是您不插手,我保您留在国内安享晚年?不再漂泊海外,您意下如何?”
老太太一惊,有些激动地看向秋长歌,落叶归根?不再漂泊?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却这般沉稳老辣,竟然一眼就看出她心底最深的渴望。
没错,这些年,她无时不刻地想回到国内,想在生她养她的故乡安享晚年,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回不来。
至于季家,她跟季德元翻脸的时候,就跟季家彻底断绝了来往,对那个孩子也没有太多的生养之情,那孩子被季德元养蛊一样地养大,估计早就养歪了,否则也不会被人捉到重重把柄入狱。
人到晚年,诸事看开,很多事情不是她强求能强求到的。
“你真的能做到?”老太太声音微颤,干瘦的大手有些紧张地握紧。
长歌见她松口,眼眸微阖,点头说道:“您应该知道,我手上有一枚最高荣誉勋章,不巧的是,外面的傅怀瑾和陆西泽各自有一枚。这是十年内唯三的三枚。
三枚勋章,若是留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荣归故里,安享晚年,难度应该是不大的。”
老太太微愣,她这么年轻竟然就拿到了一枚最高荣誉令?
三枚勋章,那是铁定能让她回国的,况且还有傅家和陆家的助力。也许这是唯一一个回国的契机了。
老太太沉默了数秒钟,说道:“我还要你保季涛父子的性命。至于季德元和其他季家人与我无关。这件事情,还要不牵连到于家。若是你能做到,那我便不插手你跟季家的事情。”
长歌站起身来,微笑道:“季涛父子的罪责由法官来定,不由我定,只要不是罪大恶极,应当不会死刑,其他的我答应你。”
“合作愉快,老太太!”
于家老太太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握了握拳,随即说道:“合作愉快,秋小姐。可惜了,若是我有傅怀瑾那样的孙子,也许你我的缘分会更深一些。”
长歌笑而不语,与老太太握手言和,定下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