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两县百姓生存,张世宏不敢马虎,当即与李牧一起来到县衙,去见巡抚周道全。
县衙门子自然不敢阻拦张世宏这新晋的县太爷,急忙进去禀报,片刻后,对两人道:“大人请两位进去。”
两人进入院内,便看到护卫沈冲站在大厅门前,背负长剑,仰望长空,犹如木雕泥塑,一动不动,对两人看也不看一眼。
张世宏大为好奇,不知此人这般模样,是在作甚,但又不敢询问,低下头,向大厅走去。
李牧却知道此人是在采集东来紫气,磨炼自身修为,天地间有肉眼难见的灵气不断的顺着他的鼻孔灌入体内,他体内似乎有一个无形的磨盘,将这些灵气磨碎了,打入奇经八脉,洗刷自身,躯体皮肤微微起伏,满头长发也在微微晃动。
“此人功法倒也霸道!”
李牧从未见过兵家高手的神通,此时见沈冲修炼,感应到此人体内气血犹如烘炉,头顶精气狼烟,冲天而起,顿时高看了沈冲一眼:“兵家果然不愧为九宗之一,这等功法,纵然不如我九转元功,但也非寻常功法可比。”
他买过门槛,来到大厅内,便见周道全在大厅里负手而立,背对两人,似乎正在欣赏悬挂在正墙上的中堂条幅。
上次李牧等人在大厅议事时,李牧见这大厅墙上不知何时被人悬挂了一张猛虎画像,感觉十分不妥,因此亲自作画,画了一张明镜高悬海水朝日图,替换了猛虎下山图。
这张图画上正上方写了“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两侧配有一副楹联,道是:为官自当清如水,高悬明镜辨忠奸。
这几个字用的乃是颜体,蚕头燕尾,犹如金刚怒目,壮士挥拳,透露出一股子刚直不阿的气息,令人一见肃然。
此时周道全欣赏的便是这副图画和两侧的楹联。
“为官自当清如水,高悬明镜辨忠奸!好!这幅画好,这幅字更好!这楹联更是好上加好!”
周道全看着面前的字画,止不住的赞叹,转过身来,看向李牧:“牧之,听说这幅字画和楹联,都是你的手笔?”
他大笑道:“若是朝廷官员,都像你说的这般,何愁天下不太平?”
周道全伸手虚引:“来来来,都坐下!阿标,看茶,看茶!”
旁边仆人急忙沏了茶水,端了过来。
三人分宾主落座,周道全对这明镜高悬海水朝日图发自内心的喜欢:“这幅图,当在天下衙门里悬挂,好令百官警醒,以正视听!”
开玩笑,这明镜高悬海水朝日图,庄严肃穆,乃是历代王朝都以此为背景的官方图案,自然能引起周道全的精神共鸣。
换成别的官员来,也会觉得这图案契合官府气韵,庄严肃穆,正该用在府衙之内。
李牧笑道:“学生只是觉得如今弊政多发,庸碌之辈充斥朝野,为求警醒清河众人,才做出此画,还请老大人多多指教。”
周道全捻须笑道:“指点我可当不起,这幅画足以刊印天下,成为每个衙门的中堂条幅。不过牧之你似乎笔力尚浅,这幅画意境不错,但却少了几分厚重凝实,想是功力不够所致。”
李牧叹服道:“老大人法眼无差,学生确实初学绘画,想法是有的,笔力终究差了不少。”
他在现代社会学过西方素描和油彩,又学过东方传统绘画,但都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研究,也就这段时间里,才重新开始学习,但与名家相比,无论是技法还是笔力,都差了许多。
周道全能一眼看出其中问题,可见他对书画一道也有不俗鉴赏能力,或者水哦,本身便是其中大家。
“你这书法威严正直,内蕴精神,筋骨强健,实是非同小可,不知道你年纪轻轻,如何就写出这么一手书法?没有多年习练,整日揣摩,又非正直之辈,绝难写出这么一笔字来。”
周道全看向李牧,一脸慈祥:“牧之,没想到你非但精通吏治,便是连书画之道,也有不俗造诣,若再有不凡身手,这才是我辈风范!”
李牧笑道:“学生好读书,不求甚解。诸般学问都有涉猎,却无一样精通,哪里当得起老大人的赞誉。”
他对周道全道:“学生今日拜见老大人,乃是想要为清河、宝明两县百姓出一把力。”
周道全顿时感起了兴趣,直起身子,道:“哦?牧之,你且说说。”
李牧道:“学生薄有资财,家中粮库中尚有便是不少良种,如今正当夏末秋初,正是耕种时节,学生愿出十万斤良种,借给两县百姓耕种,待到来年,再还我便是。”
周道全大喜:“此言当真?”
他哈哈大笑:“老夫正发愁如何拯救百姓,没想到你瞌睡送枕头来啦!”
周道全亲自为李牧倒上一碗茶:“来来来,喝茶,喝茶!”
他笑眯眯的看向李牧:“牧之,你有如此善念,我定当奏明朝廷,为你请赏,这举人的身份,自然是稳了,便是日后会试殿试,你便是考不上,也会赐你同进士出身。”
同进士出身就如同如夫人一般,不好说,更不好听,但好歹也是一个功名,若只是李牧借出这十万斤良种,远达不到赏赐同进士的资格,但如果加上李牧协助治理地方,又有安民之策,那就不同了。
只知道捐钱捐物,了不起算一个地方上的大善人,土财主而已,但要是有功名在身,有治理地方之能,且表现良好,远超同侪,那就是朝廷需要的大才了。
大殷朝虽然重视科举功名,但开国太祖还留有祖训,对真正有能力的人,朝廷当要破格选拔,择优录取。
只是天下间没有功名之辈,想要被朝廷录取提拔,当真是难到极点,大殷朝开国到如今,将近六百年,也就寥寥几个大才,被朝廷提拔,一路高升,名垂青史。
但更多的则是怀才不遇之人,空蹉跎一辈子,有志难伸。
周道全竟然开口说要为李牧讨一个同进士的功名,可见他对李牧有多看好。
有他这一句话,李牧日后纵然殿试结果不理想,也不至于一点功名都捞不到。
旁边张世宏看的艳羡无比:“老大人对李兄,好的都有点过分!”
三人喝了几杯茶后,周道全笑道:“我今天正要号召云州之地,所有富绅地主,为两县灾民捐借粮食和种子,可巧你们两个主动前来做善事,正好为他们做一个榜样!”
他一大早便让衙役们去将清河县的富绅地主喊来,一同商议赈灾的事情,约莫到了下午,这些人便能抵达,当下对李牧道:“牧之,你且将粮种都运来,摆在县衙大院,也好让他们都看看!”
李牧笑道:“学生这便让人运来。”
张世宏急忙道:“学生也愿借出一万斤良种,给灾民耕种。”
周道全勉励有加:“当此灾年,能拿出一万斤粮食来,足可见世宏一片爱民之心,此事我当一起上奏朝廷,为你们要个封讨。”
张世宏喜道:“老大人如此恩情,学生铭感五内,永不敢忘!”
且说李牧来县衙之前,便将十万斤小麦种子放在了后院的几个库房里,得了他的吩咐后,家人早就将这些麦种搬到院内,只待一声吩咐,便拉进县衙。
十万斤小麦听着好像挺重,其实也没有太多,按照一麻袋小麦一百六十斤来推算,也就六百多麻袋而已,三间屋子完全装得下,且还有剩余空间。
但若是用马车来拉,则一辆车子上,最多也就拉一千多斤,装多了,非但车子经受不住,便是拉扯的牲畜也不太好好干活。
这十万斤小麦种子,想要运到县衙,起码得七八十车,才能运送完。
于是今天清河县城大街上,出现了十分震撼的一幕,只见一辆辆装满了粮食的马车,络绎不绝的从李府走出,沿着大街,进入县城的粮仓大院内。
“李官人家这是要作甚?”
“我听衙门当差的侄子说啦,李官人发善心,要借给两县百姓十万斤麦种,好让他们尽快耕种,不至于来年饿杀。”
“十万斤?好家伙,这是菩萨下凡呐!”
“李官人家神秘的很,家中仆人也很少跟咱们打交道,一个个鼻孔朝天,傲气的很。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的,竟然能借出这么多的粮食来!”
“如此灾年,明面上说是借,实则与送无异。这些灾民,哪里可能将粮种还给他?能有一半还他,都算是咱们这一块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也就是如此,他才算得上是李大善人!”
“走,大家伙瞧瞧去!”
“快快快,有李官人借粮,咱们的种子便有希望啦!”
一群百姓吵吵嚷嚷,向粮仓走去。
等到了粮仓大门,发现看守大门的也不拦他们,只是喝道:“在门外看着便是,不可入内!胆敢入内,当场诛杀!”
众百姓战战兢兢,不敢入门,再敢扒墙头,向内观看。
只见院内摆了不少椅子,一群人坐在一侧,看着一辆辆粮车进来,不住惊叹。
待到十万斤麦种卸载之后,
周道全坐在正中,扫视现场众人:“诸位,我清河县士子李牧之,率先借给灾民十万斤良种,只多不少,堪称我朝士子表率!希望诸位贤达,也能像他这般,为国为民,贡献一份力量!”
暂代县令的张世宏叫道:“老大人,下官家中薄有资粮,愿借出一万斤麦种,让百姓耕种!”
他是如今清河县的县令,有他开头,旁边几个乡绅士子,只要家中有钱有粮的,都不好意思不借,当下你借三百,我借出五百,也有借出五千斤的,也有往外借钱的,吵吵嚷嚷,热闹无比。
有巡抚大人在这里,谁也不敢随意许诺,此时不比平日,平日子吹牛逼,说捐献了多少多少钱,没人会当真。
现在有巡抚大人当面,有文书当面记录在案,说错一个字,就可能有牢狱之灾,众人不敢不小心。
又因为巡抚大人亲自相请,这个面子不得不给,因此多少都得捐一点出来,只是一番举动下来,几十个人凑在一起,也才借出了八万多斤粮食,一千多两银子。
周道全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
见他神情如此,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心中都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感困难。
“老夫亲自出面相邀,只希望诸位多借给灾民一点钱粮度日,本以为此乃善举,诸位当踊跃上前,却没想到,是老夫一厢情愿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身边沈冲:“沈护卫,我命你查的事情,你可查清楚了?”
沈冲躬身道:“属下幸不负大人所托,已然将清河县诸位乡绅富户历年作为,查了一遍,发现这些人中,无一良善之辈。”
周大全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也休怪老夫无情。”
沈冲道:“大人给他们脸子,他们不要,这确实怪不得老的人了!”
他举手拍了拍:“都进来吧!”
只见粮仓后院呼啦啦转出一队人马来,手持刀枪,全身披挂,来到院内,将众人围拢其中。
随后又有几名巡捕拿着铁镣摔在了地上:“诸位,是你们自己戴上,还是让小人亲自戴上?”
ps:今天竟然停电了,我靠。手机打出来的,大家凑合看,不对之处,明天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