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你说的就不对了!”
相比于此前那名老叟,这个汉子就显得克制了许多,不过在面对梁泰的时候,他依旧是一副据理力争的架势,他正色道:“这可是朝廷下令让我们迁移过来的,就算是昌黎县有困难,那大人也完全可以向朝廷所要支援啊?”
“太上皇爱民如子,相信绝对不会坐视我等难民无法生计而置之不理的。”
这名汉子的话条理清晰,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不少人都是一脸悲切又不解的看向梁泰,等待他做出答复。
梁泰闻言苦涩一笑,说道:“这位兄弟说的的确是不错。”
“不过,诸位可曾想过,眼下朝廷的时局是不是更加艰难?”
“但凡能挤出一丁点的物资来,那也都支援道前线去了,又如何有余力管这小小昌黎县的死活?”
“毕竟,眼下与犬戎人的大战才是最为关键的,如果前线战况不利,乃至让犬戎人击溃了我军主力,那接下来咱们将要面对的便是整个河北的沦陷。”
“到了那个时候,诸位甚至连这一碗稀粥都喝不上了。”
“的确,我也可以下令,让乡亲们都入城,可其他县城的例子已经摆在了那里。”
“一旦让大家入城,那么城内顿时就会陷入混乱,而物价也会随之暴涨,到时候诸位乡亲连米粥都买之不起,又当如何?”
“到了那个时候,必然会有各种因求生而引发的混乱,而本地百姓与诸位乡亲之间的矛盾也会逐渐放大,直至在重压下彻底爆发,乃至是引起更为恐怖的祸乱。”
“这,难道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还是诸位乡亲都忘了,年前咱们河北才爆发过一场叛乱?”
梁泰的话,回荡在空气当中,久久不能停息。
百姓们在听到梁泰所说的可能性以后,顿时都陷入了沉默,而楚逸也同样是皱起了眉头。
到是一旁的王平,感觉这梁泰简直就是有点无法无天了。
虽然他是在对百姓解释昌黎县的困难,乃至是让他们入城以后可能引发的后果。
但话里话外,却都在说着朝廷的不是,说着前线战况的不利。
那些心思单纯的百姓可能不会多想,但只要是一个明白人,都能知道梁泰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而就在这时,梁泰继续开口说道:“所以,本官只能让乡亲们暂时委屈在这里,此法看似本官不顾诸位的死活,实则正是本官对你们的保护啊!”
“就是乡亲们喝的这些稀粥,也都是城内的富人、百姓捐赠,而他们之所以愿意每日都捐赠出这些米粥来,正是因为本官对他们承诺,不让诸位入城。”
“这,才是眼下唯一能解决困难的办法!”
梁泰的话,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半点问题,即便是这些满腹怨气的百姓,在听到梁泰如此说以后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眼见百姓们的情绪已逐渐平复了下来,梁泰连忙继续道:“不过无论怎样,让诸位乡亲在这寒冬腊月当中于野外居住,这也是本官的无能所致,本官在这里向大家赔罪了!”
梁泰依旧保持着一副跪拜的姿势,他在说完以后对着前方百姓又是深深一拜,然后这才抬首朗声道:“如今的时局艰难,还望诸位乡亲再坚持一段时日。”
“不过也请诸位乡亲放心,无论时局有多么艰难,本官也绝不会弃大家于不顾。”
“等到边关那边传来好消息,到时候本官以身家性命做保,定会给诸位乡亲一个妥善的安置。”
“如果做不到的话,诸位乡亲随时都可来打、骂本官。”
好歹是一名堂堂正七品县令,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们一群赤脚百姓又叩又拜,又讲道理又做保证,这也实在让那些百姓不知再如何继续对他生出埋怨。
即便还有少部分人想继续闹事,但眼下大局都被梁泰给稳定了下来,他们也只能偃旗息鼓。
而那名最开始对梁泰泼粥的老叟,更是惭愧无比的说道:“大人,刚刚一切都是老朽的不对,老朽只当大人不尊朝廷号令,不顾我等生死,所以才会有此激愤之举,却不曾想这其中竟还另有隐情。”
“还望大人原谅。”
一边说,这名老叟一边颤颤巍巍的打算跪地赔罪。
梁泰见状,连忙蹿了起来,上前扶起了那名老叟,他和蔼的说道:“老丈刚刚的打骂并无道理,本官也知道诸位对我多有怨言。”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眼下误会已经解开,只要咱们大家齐心协力,还怕有什么过不去坎么?”
听到梁泰这句话,不少百姓都动情的高呼起来:“大人说的对!”
“大人才是真正为我等着想的好官!”
“大人,草民刚刚错怪您了,还请大人您相信草民,草民今后绝对无条件的支持您!”
“说的不错,眼下情况虽然艰苦,那也总好过那些其他的郡县,我听不少人说,现在有许多逃难过去的百姓因为吃不上饭而作乱,最后都被当叛贼给抓了起来,甚至不少人都被杀掉了。”
“可不是说,这里苦是苦了点,但至少咱们还有一口米粥喝,只要大家坚持坚持,熬过这个冬天那一切都过去了。”
百姓们彼此议论不休。
而随着他们的议论,这段时间所挤压下的怨气也渐渐消散,被发泄出去了大半。
至少,经过了这么一遭,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那么这帮百姓都会非常的便于管理。
由始至终,楚逸都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观看,不做任何表态。
直至事态结束以后,楚逸这才淡淡的对王平说道:“你找个机灵一点的,去跟着那老叟,看看等一会人群散去以后他会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