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璃不清楚,自己刚刚所想到的那些是否也在吕儒晦的考虑当中。
但在听闻章句之言以后,她却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她不确定,今天的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由吕儒晦所主导的,如果这一切都在吕儒晦的计算当中,而皇后娘娘也只是配合他演得这一场大戏,那就实在太让人感到恐怖了。
倘若她所想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楚逸好不容易创建出来的基业可就真要一朝尽丧了。
直到这时候,霍璃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幼稚。
可笑她自诩才智过人,但在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政治斗争当中,她简直稚嫩的好事婴儿一般,完全就是在被吕儒晦牵着鼻子走。
甚至,不提吕儒晦,连这章句都能看出其中的关键,而凉宫派系上下却无一人察觉感知道。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而在意识到了这一切之后,吕儒晦的形象在霍璃心头骤然就变的高深莫测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那因震撼而颤抖的心情平复下来,霍璃看向章句,诚恳道:“你的话,的确给了本宫很大的启发。”
章句惨然一笑,心如死灰的说道:“娘娘,政治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其中牵扯了无数人的利益,混杂着无数的纠葛,深处于那种旋涡当中,根本逃不掉。”
“臣知道,娘娘素有才名,但娘娘之才,只适合于山水却不合适庙堂,政治这趟水实在太深,娘娘还是不要轻易涉足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章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主动将双手抵给了一旁的黑卫道:“臣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娘娘处置吧。”
霍璃脸色难看的摆了摆手,道:“待下去,按本宫刚刚所说的办。”
几名黑卫也不废话,拖着章句便大步离去。
虽然章句的这一番话给了霍璃很大的启发,但她并没有因此对其网开一面,而章句本人似乎对这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苦涩的笑了一下,不再多言。
垂死挣扎,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还不如给自己留最后一份体面。
待章句被带走以后,霍璃忽然发现,在糜家大门处还有一名少府府的官员,正颤颤巍巍的跪在那里。
“你又是谁?”霍璃冷冰冰的问道。
连章句都被拿下了,他范疆算个屁?
这一刻的范疆,早就被吓傻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娘娘的话,臣……下官叫范疆,是少府府侍中。”
一旁的糜凝香插嘴道:“娘娘,这位范大人本是打算带民女去往少府府审查的。”
又是一个吕儒晦的狗腿子。
听到这话,霍璃就已了然,不过她是没心情陪这些小鱼小虾浪费时间,她冷漠的说道:“范疆,想必你也看到了,连你的顶头上司章句都无法抗拒朝廷的规矩,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说完以后,霍璃便摆了摆手,让范疆离去。
本以为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不想竟被人家当成一个屁给放了,范疆顿时便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
来到外面,虽然长安街市熙熙攘攘的景色并没有任何改变,不过此刻他的心情与最初进来的时候却已是天壤之别。
想到刚才所经历那一切,范疆的心头就一股疲惫感袭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默默做下了一个决定。
什么狗屁上级的命令?他这就回去递交辞呈,这个官,谁爱做谁做,他是不做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而且还不是什么自律克己的清官,且还是在少府府这么一个职能非常繁杂,油水非常多的地方当官,说范疆富可敌国那确实是夸张,但仅钱财一物上,范疆也的确是一点都不缺。
虽说这么一来,他就没法继续利用官员的身份去当人上人,那也比动辄就让全家跟着陪葬好上许多。
说到底,他范疆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在这场权力斗争的浪潮当中,他连屁都算不上一个,去与留也不会有谁在意。
在这种时候选择急流勇退,回过头来再看看,没准他就会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庆幸。
就在范疆这边彻底释怀,打算放弃他曾经耗尽精力去争取的东西之时,糜家内,糜凝香正带着糜府上下跪在院落中央。
“民女糜凝香,代糜家上下,叩谢娘娘。”
“无需如此。”
霍璃淡淡的摆了摆手,在让糜家众人都散去以后,她将糜凝香留了下来。
“眼下长安局势混乱不堪,你负责的国债乃是重中之重,类似于今天这种事情保不准还会再次发生,所以你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警惕。”
糜凝香闻言,乖觉的答道:“还请娘娘放心,民女绝不辜负太上皇重托。”
“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有了刚刚章句那一幕,霍璃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她淡淡的说道:“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派人去凉宫告知本宫,届时本宫自会做主。”
“不过,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留下可以让人利用的把柄。”
说完以后,霍璃便抬步打算离去。
可就在这时,糜凝香却突然上前,拦住了她,道:“娘娘。”
“刚刚章句的话,看似有些道理,但大多也都只是他的个人看法而已,或许目前长安的局势也没那么严峻。”
“更何况,即便真是如此,民女也相信太上皇必然会留有后手,绝不可能任由长安的局势恶化而不闻不问。”
“所以,只要太上皇安然返回,必可一言以定乾坤。”
霍璃有些诧异的看向糜凝香,然后笑道:“本宫算是知道,为何天下商贾这么多,太上皇却唯独钟情于你了。”
糜凝香俏脸一红,回道:“娘娘严重了,民女也只是太上皇手中一步好用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