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安静的车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男人暴躁的喝骂。
“江建设,你怎么又配错了?这个配方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啊?你自己说说,你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你是猪脑子吗?”
骂人的是江建设现在的师父,姓鲁,鲁师父义正严辞的指着江建设高声怒骂,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嚣张与贪婪。
而被骂成猪脑子的江建设,脸色则是阴沉的犹如黑炭。
江建设知道,这是姓鲁的看自己许久都没有给他孝敬了,故意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江建设心里也是懊悔不已,他之前为了跟这姓鲁的搞好关系多学一点东西,吃的喝的那真是没少送。
哪知道却养大了这人的胃口,搞的他现在骑虎难下,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给吧,家里为了他的工作不仅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自己每月那十八块的学徒工资,除了饭钱余下的全都要交给家里还债。
不给吧,他现在还在这个姓鲁的手里当学徒,这可真他娘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江建设紧握双拳,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个处境,可他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呀?
别人的师父就能尽心尽力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本事教给徒弟,到了他这里就要花钱买。
花钱买也就罢了,可这姓鲁的小气又贪婪,从来没有用心教过他,现在更是贪得无厌。
如果,如果当初选中他的人是汤师父就好了,那样他就会是这一批学徒工里学得最快,技术最好的了。
可是没有如果,汤师傅见他的第一眼就对他印象奇差,江建设这样想着,羡慕又失落得望了一眼林阮所在工作区的方向,随即又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
见江建设低着头默不出声,鲁师父说的更起劲了,仗着身份不依不饶的数落着江建设。
“江建设,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我早就说了,让你用点心用点心,你可倒好,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这一片苦心全都是为了你好…………”
“够了,为我好?你说这话不觉得虚伪吗?你从来都没有好好的教过我,只有我给你送完东西之后你才会施舍一样的指点我两句。”
“像你这样虚伪又贪婪的人算什么师父,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容易热血上头,江建设自觉已经忍无可忍,他指着面前的鲁师父咆哮出声。
鲁师父被江建设吼的一愣,主要是他没想到这个小崽子会在这个地方将送礼这么私密的事拿出来说。
反应过来后,他当即恼羞成怒的指着江建设大骂。
“小兔崽子,你踏妈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收你的好处了?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你这就是污蔑,我要去告你。”
江建设当然没有证据,却有年轻人的倔强与锐气。
“收没收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些东西我就当是喂了狗了!”
“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都不愿意带你,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还告诉你江建设,我现在不仅不会教你了,我还要到车间主任那里去举报你,说你企图污蔑分裂工人阶级,我要让你去吃牢饭,你等着吧!”
鲁师父咬牙切齿的说完就往车间办公室那边走。
江建设的眼睛都红了,他不能让姓鲁的去告黑状,他要是真坐牢了,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江建设一把就拽住了鲁师父的衣领,两人就这样撕扯到了一起,然后就打了起来。
这边的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车间里其他人的注意,一群人全都围了过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大伙都知道江建设这孩子不着调,一个月总会犯那么两、三回错,这一犯错鲁师父就会骂他,这两个月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还以为这次也是一样,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动手了,难道是江建设被骂急眼了?
可做错了挨师父的骂不是很正常吗?江建设这孩子真是太不服管教了!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两人给分开了,再一看鲁师父,妈呀,这个是多大仇多大怨啊下这样的狠手?
鲁师父被打的都已经没有人样了,不仅被打了一个乌眼青,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时还吐出来一口血,血里还躺着一颗牙。
学徒工暴打老师父!!!
这个消息在相对封闭保守的年代里无疑会成为爆炸性新闻,也在小县城里引起轩然大波!!
厂子里对两个人进行了调解,鲁师父态度强硬,不但要求厂子里对江建设进行处罚,还要江建设赔偿他的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等等各种费用。
江建设同样很委屈,他没有想到他一时的不忿,会将事情闹的这么大,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家里只能继续债台高筑,将亲戚借了一遍后才堪堪让鲁师父满意。
而这才只是开始,很快江建设就发现,他被孤立了!
配料车间里一群人有说有笑,江建设一过去,大伙儿立马就会作鸟兽散,一开始他没当回事儿,可次数一多就察觉出不对了。
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江建设想和同事们搞好关系,他厚着脸皮上去攀谈,可别人却对他爱搭不理冷嘲热讽。
江建设在配料车间里待不下去了,他想要调去别的车间,然后他发现没有一个车间想要他,他成了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的刺头。
江建设暴打自己师父的行为无疑是引起了公愤,没有人再愿意教江建设,江建设在厂子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最后,江建设只能将工厂的这份工作卖掉,再去买别的工作,可他的事情只要稍微一打听别人就会知道。
小县城里的工厂全都拒绝接收江建设这个暴力分子,没有工作,江建设最后只能响应号召下乡了。
江建设被分配到了彩云之南的昆城,这时的昆城虽然风景秀丽四季如春,可兵团里的日子却极其清苦。
江建设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他躲过了毒虫蛇蚁,躲过了无休止的械斗,却死在了女人的甜言蜜语里,那一年他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