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闯入林初九视线。
“……”
怎么徐念北也哭得这么及时,才安抚好一个,又来一个。
最近流行什么哭病传染吗?
江原哭是无声落泪带着破碎的美感,徐念北哭就好像一只鸭子被夹了脚,发出长长的嘎嘎的惨叫声。
林初九吸了一口气,压住上扬的嘴角,按下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怎么了,你慢慢说”
“我……我”又是一阵哽咽声。
“咦呜!”
“那天,那天我在奶茶店看到的人是你”
“你穿着女装,我当时喜欢的人是你”
“我一直被栾术骗了啊,呜呜呜呜……”
“他……他无耻,他假扮你和我聊天……呜呜呜呜,我的林林”
“对不起,呜,真的对不起”
林初九想起前几天徐念北突然发张照片给自己来,大致拼凑出了徐念北口中所说的事情。
不过,这个喜欢他是怎么回事?
徐念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初九迟钝一下,“……要不你先哭一会?”
“对不起,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呜呜,我怎么那么坏,呜呜呜,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居然还经常对你冷脸……呜呜呜对不起”
“……”哭上头了。
徐念北性格像个小孩子,一番言语他才抽抽啼啼的停下。
徐念北咬着下唇,尖尖的虎牙立刻让唇角留下了红印,他鼻头红红的,像个小丑一样。
“你在哪,我的石膏已经拆了,我来找你好不好”
“别,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养伤吧,我下周就回来b市了,到时候我会来看你”
“那你回来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我第一个来接你,谁也不能和我抢”
“好”
挂断电话,林初九揉了揉脸颊,转身准备回屋里。
江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端着碗清汤面,围裙都还没来得及解下。
他的眼眶还泛红,清冷的眉眼有几分氤氲,因为哭过,眼珠格外水润。
“我……煮了面”
他侧着眸,似不好意思,手指扣紧碗边沿,“抱歉,刚才让你担心了”
“……好”
江原这速度麻溜到吓人。
林初九默默缩回了要离开的脚。
是他神经了?最近总感觉身边的人神神叨叨的。
清汤面微咸,鸡蛋还是流心的,看来这顿饭做得很着急。
看着林初九吃面,江原眼底荡着温柔的眷意,笑容柔和又释怀。
“林初九”
“嗯”
“祝你,如愿”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别忘了我”
林初九抬头,朝他笑了笑。
……
“秦予祯,菜炒糊了都还不翻一下,在发什么青春呆呢?”
秦妈妈看着炒得漆黑的土豆丝直皱眉头。
秦予祯后知后觉,才发现锅里的菜已经焦黑了。
他回过神来,“刚才没注意”
“啧”
秦妈妈环着手,绕着他走了两圈,“从c市回来后你就开始这样,谁把你魂给勾走了?”
“……妈”秦予祯放下锅铲,语气熟稔,“这段时间不是要开学了吗,我在想开学的事,没有想林初九”
“哟,不打自招”秦妈妈一脸姨母笑,“我可没问你想谁”
秦予祯一时哑声,不知怎么反驳。
秦妈妈咂咂嘴,慢悠悠走出厨房。
“我就说有些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人都被抢走了还傻愣愣的装纯等着人家主动,这回打脸了吧”
“呀,有些人的爱情就像锅里炒黑的土豆丝,还没开始吃,就已经结束咯”
“哈、哈、哈”
这笑声不要太讽刺。
秦予祯:“……”真是他的好妈妈。
秦予祯夹起一块炒黑的土豆丝放嘴里,嚼了两下,默默吐出。
苦,报吃。
——
栾树花的凋落是b市秋天最好的象征。
走在树下便可见地面零散的黑色的种子。
林初九低头看了眼种子,随手捡起几颗揣在兜里。
再次回到亦木小区,想象中落灰的房间并没有出现。
屋里还是如离开的时候一样,物品摆放没有被动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整齐干净。
“你回来啦”
徐念北一笑,虎牙展露出来,配上一头卷发,像是温顺的大狗狗,挺可爱的。
“你的房间我早上打扫了一遍,可干净了”
现在的他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甚至说话还故意夹着嗓子。
“谢谢,这是从c市给你带的特产”
徐念北眼一亮,双手接过,“谢谢林林”
“……”
林初九快受不了他这黏糊劲了。
“咳,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是喜欢我,当时的感觉只是错觉”
徐念北吃着奶馅饼,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不,我喜欢的就是你,吴兴说的对,当时是我眼瞎,我现在眼睛可好了,绝对不会认错你”
“我发誓,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喜欢你的!”
林初九:“……”聊不下去了。
“栾术他在家吗?这份是给他带的”
徐念北笑容一下淡了下去,他撇撇嘴,“他在床上躺着”
“他受伤了?”
“他骗我,然后我想揍他,杵着拐杖追他的时候他踩空了,一不小心给手摔骨折了”
徐念北哼了一声,“这就是报应”
这两难兄难弟。
“上去看看他吧”
林初九将串好的栾树果挂在进门处,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徐念北眼咕噜一转,“等一下,顺带让江原买些柠檬酸枣青梅!”
“……”果真是报应。
——
深秋的校园景色交杂。
种在枫树旁的萝藦果掉了一地,混在枫叶之中。
“徐念北,你能不能别做这么恶心的动作”
何玉含着根棒棒糖,一脚踢向撅得老高的屁股,屁股主人正趴着在枫叶堆里翻找着什么。
“喂你个秋裤佬,你干嘛踢我屁股!”
徐念北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接着宝贝似的将刚找到的东西藏在口袋里。
秦予祯手插兜里,倚着墙面,偏过头去,看向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的人。
通红的枫叶下,隐约可见坐在长椅上的人,他手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喂,靠墙的那个,在厕所边耍帅不臭么”
秦予祯瞥了何玉一眼,“那你胃口挺好,还在厕所边吃棒棒糖”
栾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徐念北哼的一声,“笑得跟放屁似的”
栾术:“……”你滚!
许念北等得不耐烦了,“江原他来不来啊?”
何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他不来了”
几片枫叶飘落。
徐念北站了起来,看着一兜的萝藦果发懵。
“我捡这个果子干嘛?”
徐念北捏紧萝藦果,只觉得刚才好像是想拿给谁,然后给他一个惊喜的。
徐念北继续问:“还有何玉,你叫我们过来干嘛?”
何玉微微皱眉,“好像是想给谁准备生日”
栾术同样眼底带着疑惑,“对啊,是给谁过生日?”
秦予祯肯定的点点头。
“是给谁?”
为什么有一个人的身影在脑中渐渐淡忘。
几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那处长椅,快步走过去,长椅之上只剩一本书安静的放置着。
“谁的书?”
“林——”
徐念北下意识说了一个字,便再难接上这个名字。
何玉拿起书,夹在书本中的萝藦果顺着滚落到脚边。
秦予祯弯腰捡起果子,轻轻一捻,雪白的轻絮凭风飞扬。
阳光之下,轻絮似像丝绸般闪着光。
本是深秋,这场风该凉意刺骨的,没想到,风起格外柔和,还带着暖意。
与此同时,江原拉低围巾,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风拂过的痕迹。
他手里拿着的,是刚处理好的脱离户口的分户单。
他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才活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我会好好生活下去”
江原眼里闪着泪光。
一片轻絮落在他的手心,掌心凝结的伤疤渐渐淡去。
这场微风止得无声。
何玉翻到书的末页,那里写着两个字,笔锋潇洒又肆意。
【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