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难道就不想有一人陪伴？”
慕玘眉眼清明定定看着塌上之人
有你陪着就好，可惜你总不能如你的愿。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她从来未曾真正在意过他的心意，何曾能使她如愿呢。
于是便只是淡淡道：“皇后未免太贤惠了些。”
慕玘微笑：“为皇上分忧，臣妾应该做的，臣妾身为后宫妇人，也只能在这些细微末节上让皇上宽心。”
“不要想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
慕玘看着魏安辰不耐烦，换了话题：“皇上昏睡这样久，怕是饿坏了吧，小夏子早就叫小厨房准备了膳食，皇上吃一些吧。”
说罢起身去端起桌上早的热腾腾的清粥。
“臣妾和亦绮今日都是用了清粥，清粥小菜单调，清理肠胃却是很好的。”
魏安辰定定看着她，听着她淡淡说起亦绮，以为她会继续说下去，便没有说话。
慕玘淡淡道：“皇上起来用一些吧。”
“朕以为，你会跟朕说起他。”
慕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也没有分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亦绮，“皇上说什么？”
魏安辰轻轻一笑，她果真是心底在乎的。
自己故意不把话说清楚，她果然是误解为了别人。
但却没有拆穿，“亦绮。”
“妹妹心高气傲，这些事情，自然不必我来说。”
慕玘心里一松，就算他已经猜到什么，还好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魏安辰在怀疑她和子安子川的关系，只是一直没有明说罢了。
魏安辰看着她，“朕没有力气拿碗，打翻了不好。”
慕玘一时怔怔，没有往前走。
魏安辰看着慕玘的动作，也知晓自己的行为，故作冷冷道：“朕身子不好。”
“臣妾知道了。”
慕玘应声，不再多想，看着屋内确实也只有两人，便只身走上前。
“还请皇上起来一些。”
魏安辰看着慕玘面上淡然神色，轻声一叹，“皇后把它端给我就好。”
全然不知自己的神色和语气多有变化。
慕玘心中疑惑，不知道魏安辰突然柔和下来的面色语气到底为何。
皇上，他终究是肉体凡身，点点头，将碗递给他。“皇上小心。”
“恩。”
魏安辰触碰到粥碗的温热时，眉头一皱，因为恰好碰到了慕玘的手，她也是这般冰凉。“皇后手怎么这样凉？”
说着将被褥里的汤婆子给了她，“你拿着。”
慕玘微笑拒绝，“听雨阁里的都是小斯，没有女儿家细心，看着屹立不倒的皇上突然病倒了，自然是担心关怀，便什么东西都用上了，这汤婆子虽然是冬日里的玩意儿，但情况特殊，皇上还是收下这份心意吧。”
“对啊，都是男儿，到底没有女人的细心。”魏安辰意有所指，想顺势让慕玘今夜留下来。
显然，慕玘是没有在意他的话，反倒是开了玩笑，“皇上既然嫌弃听雨阁的男儿太多，不妨多换一些宫女来照料着，也细心，也好看，向来的帝王身侧都是有很多妙人儿的。再者，皇上宫里还是有很多妹妹等待着皇上的召幸的。”
“皇后是要做贤后，一个劲的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魏安辰脸色一沉，把粥放在旁边的盘子里，手劲大了些，便撒了点出来。
慕玘见状，也不恼，只是淡淡笑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要为朕选秀，然后你好悠闲的过着你的日子，还是你真的不在乎我身边有多少
“皇上，这是臣妾的职责。”
“对，这是你作为皇后的职责，但是对我是不是不够公平，我是你的丈夫，你却一个劲的把我推给别人。”
魏安辰看着慕玘一成不变的淡定，像是遁入了空门的尼姑。
“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魏安辰不耐打断她，抓起她的手，那手上的冰凉像她此时的神色一样，如同风刀霜剑。
“你知道的，我跟你的心思是一样的，你的拘束羁绊，我都感同身受，甚至比你更多。我从来不信命的，可是这几年的变化让我开始相信甚至是即将悲哀认命，我开始相信，高处不胜寒。可是面对你，我才知道我如此庆幸命运的安排，有你相陪，我何其有幸。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这个孤家寡人才不算真的寂寞。”
慕玘心中一怔，不知道魏安辰一下说出这样多的话来。
这算是，帝王的告白。
“皇上。”
慕玘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床榻上的君王，还是，沉默着。
慕玘知道，作为君王，一些心事是绝对不能被人知晓的，纵使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毕竟是在深宫之中，帝王是不可以有软肋的。“皇上说的这些，臣妾听不明白。”
魏安辰实在是不知道慕玘的心思，还是宁愿她不说话。“不要说这些，我现在不想听，你也宽慰一下我这个病人。”
“好。”
慕玘终究是软下心肠来，不去想方才发生的，话语里柔软，“皇上，先把粥用了吧。”
说完亲手拿起被皇帝放在案几上的粥碗。
“你喂我，好吗？”魏安辰难得对人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对于眼前这个女子，既然方才都已经诉了衷肠，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慕玘淡淡点头，照做，将一勺粥舀起来，笑道。“这粥也该是凉了些。”
魏安辰看慕玘这样细微的动作，心下一动，喝下她递过来的粥，心中欢喜。“我竟然不知道，清粥小菜味道如此好。”
“皇上日日的食膳都是极好的，但偶然换换口味也很不错呢。”
慕玘听着魏安辰难得的暖意，眼角也放松了些。“臣妾今日去看亦绮，本以为这些她不喜欢，但没想到连连称赞呢。”
魏安辰皱了眉，但看在慕玘难得的温暖，还是笑着说，“她喜欢就好。”
“亦绮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家，到底是会对清粥小菜感到惊奇。”
“如卿也算是娇生惯养的，怎么如此说？”
慕玘眉头一跳，“皇上唤我什么？”
也许，是别人的名字？
魏安辰眼底有说不尽的柔情，慕玘却看不清明：“这是我多年前私自给你取的小字，不是说，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父亲没有取名，那就可以由已经拟定好的夫家择字。我第一次在宫外遇到你，还是在慕府小院里，你作’飘叶赋’，跟着笛声起舞。当时我就在想，这样的女子，风华绝代。”
慕玘微笑，看着魏安辰难得的光亮，“皇上说笑了，闺中女儿家的意趣哪里值得风华绝代这四个字。”
在魏安辰心中，慕玘就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可是他还是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慕玘不喜欢直截了当，他还是不说为妙。
今日，已经说了太多。
慕玘已经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他只默默看着她，良久才说出来，“‘世间如有两全意，不负如来不负卿。’如卿，我若是没有办法成全这两件事情，我就愧为君王，愧为你的夫君。”
一字一顿，十分真诚。
慕玘看着魏安辰的真诚，知道魏安辰说话从来不扯谎。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子，可是这个男人是天下最没有办法成就她的一心一意的人。
他的心中，除了风花雪月，还有安稳江山。“皇上最应该做明君，然后才是后宫的夫君，不只是慕玘一人。”
魏安辰直直看着眼前的女子，“你就不相信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皇上怎知慕玘想要些什么？”
“天下痴情人都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现在没办法许诺，但你要相信，我一定会。”
慕玘微笑，看着碗里的吃食已尽，收拾起身。“皇上吃完了，坐一会再歇下吧。”
魏安辰看着慕玘的神色已然恢复正常，想要出声挽留：“今日在这歇着吧。”
“我还是回去吧。”
见慕玘的称呼换成了曾经的样子，一时分不清她是与自己疏远了还是亲近，便淡淡回着，“夜晚风凉，你受不得凉风的。”
慕玘见魏安辰虽然神色柔和，但终究是帝王，帝王之命难为，“臣妾睡偏殿吧，皇上身上不好，还是不宜挪动位置的。”
魏安辰的意思是，叫慕玘和自己睡在一张床，见慕玘如此，也不忍心违拗了她。“好，偏殿也打扫好了。”
“是。”
说罢拿着东西离开了去。
守在外头的言欢和夏公公看着一脸疲态的皇后，不禁惊奇，给皇上送晚膳这段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欢心下不免心疼，连忙赶上前去接过了慕玘手上的碗筷，“娘娘辛苦了，今日是......”
慕玘看着言欢的神色，又看着夏公公一脸尊敬，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来：“夜深了，宫里路不算近，就在偏殿住下吧。”
夏公公一脸喜色，连忙对笑，“娘娘辛苦了。”
慕玘看着小夏子的神色，真是个精明的人，笑道：“公公服侍皇上左右更是辛苦。”
“奴才不敢鞠躬，奴才笨拙。”
慕玘看着前方的灯火通明，叹了一声，“现在入夜更深，去灭掉几盏长明灯吧，既省了灯油钱，还更有夜凉如水的感觉。”
夏公公知道，宫里的事情，本来是由皇上命令的，但是皇后娘娘在皇上心底的分量不轻，娘娘如此说，便要立刻去办，皇上想来也是一定会允准的。
皇后娘娘从来都知道皇上的心思，虽没有明说，但皇上是绝对不会有异议的，并且还是会表现出不同与往常的欢喜。
“奴才这就去办。”
魏安辰依旧侧身在床榻之上，今日，到底算是留住了她在身边。
虽然她按照自己的性子留在偏殿，到底还是跟自己很近了。
他嘴角的微笑，从放在她到来的时候，知道现在都带着自己从来都没有的微笑。
“如卿，你现在知晓了我的心思，终于是叫你知晓了。”魏安辰看着这天色的昏暗，突然感觉以前每天晚上都感到的寂寥，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原来，确定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心思，其实是多么简单的事。
慕玘在偏殿住下，心下烦乱，魏安辰今日跟寻常不同的态度，到底是惊了她的。
前日里言欢和婉儿说闲话，说是小夏子听说皇帝突然叫人去探听慕家之前和洛氏兄弟的关系。
哥哥在那边有了些麻烦，举子罢考。
因着地方豪强太过强势，抢了读书人许多的钱财细软，慕轩手下人手不够，镇压不住。
洛子川恰好正在外头游玩，到了此处，便也出手帮了一把，威逼利诱，方才止住了乱局。
消息传到魏安辰那里，却引起了他的猜忌。
洛家和慕家关系向来亲近。
魏安辰突然叫人去查，也许是因为自己。
如今宫中有消息在传言自己母亲和先皇的关系，也有传言自己和洛家的关系。
流言如沸，虽然只言片语，但终究传到他耳中。
自己和子川，在宫里没有多少人知晓，君王如今做派，怕是起了疑心。
毕竟没有一个男子可以接受自己妻子的流言吧。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的了。
慕玘从来都不喜欢把自己位于一个不知所措的情境下，她本是将所有事情想的精明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陷入困境。
但是今夜，她叹一口气，看着扶住她一脸担忧，却终究没有开口询问的言欢，“去帮我弄些安神汤来吧。”
话也不能多说，如今是在他宫里。
言欢展颜一笑：“好。”
床榻坐下，便不再多说。
言欢见此，知趣离开。
魏亦绮那边，一如往常。
连翘看着已经沐浴完的公主，方才开口：“皇后娘娘今夜，是不会回来的吧。”
魏亦绮微笑：“这样晚去，皇兄肯定是不会放嫂嫂回来的，皇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看重嫂嫂。”
“可是昨天皇上并没有叫娘娘回去的意思呀，万一是会错了皇上的意思，就又不好了。”
魏亦绮看着自己间的芙蓉花，扯了扯皱起来的衣角，“皇兄这点心思，我是最看的分明的，很多时候，皇兄的心思藏不住的。当一个人对一个人上心了，管他之前是什么样子，都是会柔肠万分的，我这位皇兄，有最是深情的，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妹妹是最清楚不过了。”
皇兄待她和六哥极好，对待嫂嫂又不同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