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下夜班回到宿舍,对着床架上的镜子照了照,镜中的那张脸模样依旧,只是眉眼间都是憔悴。
她现在上班是身心俱疲,只有宿舍,才能给她宁静。
她擦了擦酸涩的眼睛,拿上毛巾准备去洗漱间。
胡巧巧突然出现在门口,双眼红肿,头发蓬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一脸无助地望着周洁,颤抖着声音说:“周洁,我该怎么办啊?”
周洁诧异地看着她,她这形象从没见过,估计是出了不小的事。
她见宿舍里还有上夜班的人,就把胡巧巧拉到走廊,小声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昨天休息,晚上去找罗文,结果发现他出租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胡巧巧哽咽着说。
“……我质问他,他却说分手,那个女的还打了我一巴掌,叫我滚……”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要滚的也是那个女的!”周洁十分气愤,这个男的人品真差到极点。
“呜呜……他女朋友不止一个……”
“他竟然是个骗子!”
“他说感情要你情我愿……没有感情了……让我别再去找他…..呜……”胡巧巧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也不管别人会不会听见。
周洁望了望宿舍,希望她们都听不懂她们的家乡话。
“这种话他都说得出口,真是畜生没人性!这种人真该千刀万剐!”周洁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
真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种男的,把无耻发挥得淋漓尽致!
周洁蹲下身子,轻轻拍着胡巧巧的背,静静地等她释放悲伤。
她暗自叹息,她们两个眼光都不行啊,都遇上了人品差的男孩。
待到胡巧巧哭声渐渐平息,周洁问道:“我一直都想问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自从那次问胡巧巧她男朋友的情况,见她讳莫如深,周洁就再没有问过。
“他叫罗文,你见过的,就是那次我们去唱歌,给名片我的那个人。”
周洁仔细回想,好像有这么回事,当时那个男的把名片递给她,她只随便看了一眼,并不在意,以为把名片扔掉了,结果却在胡巧巧手里。
胡巧巧的男朋友竟然是他,她要是早知道,肯定会提醒她,和这种在大街上随意搭讪的男孩交往,得多留个心眼。
“那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他是经理,我想着让他帮我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他当时满口答应,说可以让我去他厂里当质检,不过要稍微等一等。后来他说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原来是胡巧巧主动去找他的,周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文把名片给自己,有可能是先盯上了自己,结果胡巧巧稀里糊涂凑上去,他就顺水推舟,用一个虚假的职位引诱她上钩,这样看来,说不定罗文是个玩弄女性的惯犯。
看着胡巧巧,她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爱情骗子的骗术并不高明,她却看不透,还一再期待。
不得不承认,恋爱中的女孩智商为负数。
她自己不也是一样蠢吗?明知谢云飞那放荡不羁的性格,却依然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除了怨自己,怨不得别人。
当初她就觉得胡巧巧是太冲动,这么快就委身于人,对自己不负责任。她怎么就不知道,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呢?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如今她能帮她做什么?冲上门去把他打一顿,她没那个能力;去跳着脚骂他却又不善言辞,真让人义愤难平!
“巧巧你想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想起他恶狠狠的样子我就害怕,像疯狗一样……”
周洁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像这种事情,不可能喧之于众,只能藏着掖着,名声重要。
在外打工,举目无亲,除了靠自己,谁能帮上忙?如果自己没有实力,没有依靠,就只能保护好自己,远离一切隐患,防范于未然。
她们两人如今同病相怜,都栽在男人手里,为情所伤。
不触碰感情,她们心无旁骛,逍遥自在。陷入了情网,甜蜜苦涩心酸,各种滋味通通都品尝了一遍。
这就是人人向往的爱情吗?她不要也罢!
周洁再不去关注谢云飞的动向,对他能避则避,避不开就视而不见,就当作他们从没恋爱过,当作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夏晴又给她带来一个震撼的消息,车间里有人说,谢云飞是结过婚的!
周洁如五雷轰顶,呆愣在当场。难道谢云飞也是像罗文一样,是个爱情骗子?
“不可能!”
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就算他们分手了,她也相信他的人品,他除了花心,别的无可挑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差到离谱。
夏晴皱着眉头,和已婚的男人谈恋爱,真是恶心,她也不愿意周洁受到这种伤害。
“我也不相信,但这消息你猜是谁说的?”
“谁?”
“陈仪!”
“怎么会是她?他们不是在……拍拖吗?”周洁艰难说出那两个字,心里发酸。
“她知道后肯定就分手啦。”
“她对谁说的?”
“看一号机的阿华,她们是老乡,现在关系很亲密。”
听到陈仪和谢云飞分手了,她心里一阵舒畅,但很快又被谢云飞已婚的消息掩盖,怒气马上攻心。
花心是谢云飞的本性,她无法去怪罪他,因为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却自愿往火坑里跳,只能怨自己愚蠢。
但是如果他是已婚,打着谈恋爱的旗号欺骗她,玩弄她的感情,那她绝不能忍气吞声。
这样的消息如果置之不理,她真成了车间里最大的笑话。
她决定亲自去问清楚,只要他敢承认,她一定给他几耳光以泄心头之恨!
陈仪又去了车间,找她的老乡阿华聊天。她最近很喜欢往车间里跑,女孩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比枯坐在办公桌旁有趣多了。
办公桌旁,就只有谢云飞坐在椅子上,在对着白墙发呆。
周洁怒气冲冲地来到办公桌前,居高临下,两眼喷火盯着谢云飞:“谢云飞,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谢云飞猝不及防,被她扑面而来的气势冲击得有点发懵,他疑惑地问:“这从何说起?你是听谁说的?”
“到底有没有结婚?”周洁一双美目逼视着他,不想听他废话。
谢云飞眼中渐渐有了怒意,咬着牙关,抬头迎着周洁犀利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结婚!”
周洁望着他恼怒的眼神,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莫名地消了怒气。她静静地和他对视几秒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了。
谢云飞愕然的看着她的背影,来匆匆去也匆匆,难道就不该对他解释一下吗?
周洁回到织布区,一遍遍回想他刚才的话,还有那坚定的眼神,莫名地有些开心。
她相信他,她喜欢过的人,不会是让人唾弃的垃圾。
虽然他很花心,但不能代表他很卑鄙。曾经的美好甜蜜都是真真切切的,就算分手也不能抹去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她可以确定,至少在那时,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她正在思绪万千,谢云飞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她身旁,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冷淡地说:“这是我前几天收到的家信,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
周洁并不接信,既然相信他,不看也罢。谢云飞一言不发地将信递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既然他这么执着,一定要给她看,那她就不客气了。
周洁展开信,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下。信是他爸妈写的,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家事,这些自动被她忽略,她不需要关注。
很快她看到了重点,他家里的三姑六婆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在某个厂上班,让他去找她,并附上详细地址。
一股酸楚涌上了心头,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这封信的确可以证明,他没有结婚。车间里的传言不攻自破,她却开心不起来。
他们恋爱了几个月,他并没有对家里提起她只言片语,这点很让她伤心。
联想自己,恋爱一开始,她就告诉父母有男朋友了,分享她的喜悦。这,才是正常的做法。
这封信,直接证明他未婚,却间接证明了,他对她只是逢场作戏,给他招蜂引蝶的举动增加了一条注释。
周洁心中失落,不露声色地将信装进信封,递还给他。
谢云飞却不接信,望着转动的机器,嘴唇紧抿,表情有些委屈。
见谢云飞不接信,她无奈地上前一步,把信直接塞进他的外套口袋,低声说:“我相信你。”
谢云飞瞟了她一眼,还是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等什么。
周洁没心思关注他,一个玩感情游戏的人,不值得她关心。何况他现在另有新欢,哪里需要她的关心?他需要的是她保持距离。
谢云飞在等,等她给他一个解释。
无端地怀疑他,怀疑他的人品,就这么简单几个字就打发了?连个解释都没有,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见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打算开口,他忍不住打破沉默:“我想问问,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周洁回过神来,脑子急转。肯定不能说是夏晴,不然被他记恨上就麻烦了。虽然他有可能猜得到,但她不能说。
他想知道的肯定是制造谣言的罪魁祸首,是第一个说出这话的人,那她就直截了当告诉他,让他们去狗咬狗,额,有点难听,但是没办法,这样说心里很爽。
她扬起下巴,梗着脖子说:“是你女朋友说的!”
“什么?”
谢云飞十分诧异,又莫名其妙,他的女朋友?除了她自己,还有谁称得上?
周洁看他的表情惊讶,哼!装模作样!敢做不敢当,鄙视之!
他以为能瞒天过海,真是幼稚!这个车间人才辈出,能让谣言满天飞,也能让秘密无所遁形。连这点都看不穿,幼稚加弱智!
她冷笑道:“你不用装疯卖傻,就是陈仪说的!”
谢云飞皱紧眉头,这又是哪里钻出来的谣言?陈仪什么时候成了他女朋友?必定是车间里那些女的编排他。他真想敲敲她的脑袋,怎么就不长点脑子,人云亦云?
看着她嘲讽的神情,谢云飞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冷声道:“是,她就是,她比你聪明,比你有头脑!”
周洁听到这戳心的话语,眼圈发红,却毫不示弱地反辱相讥:“那我恭喜你!”
谢云飞一时无语,见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全是冷漠,他亲吻过的花瓣一样的红唇,现在却对他吐出尖酸刻薄的话语。
她那如花朵绽放的美丽笑容,他是否再也见不到了?他们的关系,怎么会走到了这种地步?
他不禁悲从中来,立即仰起头,望着空中旋转着的纱线,将眼眶里的热泪逼了回去。
周洁微微低头,眨了几下眼睛,将眼中的温热液体稀释。
稍倾,谢云飞快速地擦了一下眼角,转身走出了织布区。
周洁瞄见他的动作,心中疑惑,他好像是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如今新人在怀,春风得意,怎么会为了她而流泪?
她这是旧病复发,又开始自欺欺人地产生幻想了,必须立即反省。
夏晴过来,疑惑地问周洁:“谢云飞给你看什么?”
“他的家信,证明了他并没有结婚,车间的人是乱说的。”
“这个陈仪,她怎么要胡乱造谣?”
“他们不是在拍拖吗?也许故意气气他罢了。”周洁表情淡淡的,眼中却有藏不住的哀伤。
就像谢云飞气自己一样。他承认陈仪是女朋友,嘲讽她愚蠢没脑子。他说得对!她要是有脑子,怎么会喜欢沾花惹草的他?
夏晴看出她的伤感,抚着她肩膀安慰她说:“别管他们怎么样,就算他没结婚,也改变不了他花心的本质。”
周洁努力微笑,“他算哪根葱,值得我为他伤心?”
“呸,他就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