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瞿灵没怀疑过江寒矜不是四方萤,只是百丈都站在她身边了,说明人是没问题的。
百丈这个人啊,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四方萤死掉而没有任何动作。
如今看见四方萤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瞿灵恨不得打她一顿,想问问她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好端端要夺舍他人,怎么突然要对魏家动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任性。
而且夺舍之事也不好好跟他们商量,自己就决定了。
这个女人该不会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什么都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吧?他们已经长大了,能够挑起这个重任了。
瞿灵看着江寒矜,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江寒矜毫无触动,她的眸子突然变得深邃交叉着手放在小腹前,语气深沉,“我只是不想忍了。”
此话一出,身边的两人都沉默了。
对神殿,他们真的只能忍耐再忍耐,即使有了点反抗的资本,也怕一不小心翻船。
他们的生命只有一次,败了就真的败了。
一旦开打,便再也没有任何后路。
要么赢,要么死。
“你真的想好了吗?”瞿灵捂着头头痛的看着江寒矜。
她知道四方萤一直是个任性的人,可没想到她会任性到这一步,就这一次没看住,她就出手了。
早知道她这么不能忍,就该让她出去玩儿的。
瞿灵瞥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百丈,百丈无奈的冲她耸肩,看他做什么,看他,他也拦不住四方萤啊。
这人做什么事从来都不会跟他们商量,每次都是做了才会说。
当小孩子说自己想尿尿的时候,其实已经尿在裤子里了。
四方萤就是这种人。
每次想跟你说想做什么的时候,其实已经做了。
这是他们这次这么生气的原因之一。
四方萤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并且还不告诉他们。
这怎能不让人生气呢?
江寒矜自然发现了两人的眉来眼去,她无所谓的摊手,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是在关心我,可我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我的寿命只有一年的时间。”
“什么?”瞿灵怔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你说只有一年的时间。”
“是啊,你们总让我忍,我已经忍了十几年了,在没有遇见你们之前我就已经在忍了。”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停顿了几分,“可是当我的生命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我的所念所想还是没有达成,唯有夺舍一路。
现如今,本座已经死过一次,再没有任何退路了,夺舍之人,天理难容,既然没有任何退路,那又有何惧之?
那具身体腐朽的可怕,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的寿数,我不想在有生之年看着仇人万古长青,瞿灵、百丈,我以为你们能够理解我。”
“我也以为你们能够支持我。”
这些话都是四方萤想对他们说的。
只是她死了,就自己代为传之吧。
毕竟借用了对方的身体。
说完,江寒矜伸出白皙的手掌,微微歪着头,嘴边挂着和四方萤如出一辙的微笑,目光柔和的看着他们,“你们看啊,我成功了,这么年轻的身体,我能活很多年,更何况……她是完美的种子,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瞿灵和百丈对视一眼,纷纷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们都是从神殿实验室走出来的,对种子自然清楚。
种子是神殿筛选出来能够踏上那条路的人,成为种子必须要全天赋灵骨。
可这天底下谁又能保证自己是全天赋的呢…
满足一半条件的人很多,金木水火土杂灵根的人到处都是,可满足全灵根骨的,却少之又少。
满足不了就只能人造。
可这个过程你能不能活下来就是一回事了,异灵根又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失败了就失败了。
人的异灵根不够用,那就用其他种族的,只要能融合,只要能成为种子,他们将不惜一切手段达成目的。
由此可见,死在神殿手里的人有多少。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百丈见识的多,他第一个冷静下来,审视的看着江寒矜,江寒矜也不心虚,将四方萤找到自己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就是这样。”
两人看着神态与之前认识的人一般无二的少女,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们终于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四方萤。
不过,江寒矜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还需要加深对方的印象,一定要让他们的防备心彻底放下去。
想到这里,她抬脚往前走去,两人连忙跟上,她带着两人来到神树底下,将手贴在树干上,树干冒出莹莹绿光。
绿光将少女环绕,她转身看着两人,朝着他们伸出手,神神叨叨的开口:
“朱雀使、白虎使,你们愿意辅佐我掀翻神殿吗?”
瞿灵微微躬身,单膝下跪,将自己的手放在江寒矜的手里,她此时已经不再怀疑江寒矜的身份。
神树只认可她,面前的人就是她。
她的神情恭敬,将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低声道:“我愿意。”
江寒矜眉眼温润,神圣的姿态做的很足。
她淡笑着看向百丈,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答,百丈只是犹豫了一瞬,便伸出手放在江寒矜的手掌上,右手握拳拍在胸口,“我愿意。”
裴绪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被绿光萦绕的少女,嘴角淡笑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两人。
她的姿态和从前一般,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
可从少女的姿态中,裴绪总觉得有些违和,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违和。
江寒矜眼角余光瞥见路口站着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她将两人拉了起来,看向路口笑问:
“青龙使,好久不见。”
裴绪点头,三两步来到江寒矜的跟前,沉声问道:“你还是要决定对魏家出手吗?”
“魏家我势在必得。”不拔除魏家这个钉子,宋家危险,海域危险。
一想到要将这个大家族摧毁,江寒矜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
魏家,惹到她,算是踢到钢板了。
裴绪面色冷淡,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伸出手将手中的一块令牌递给江寒矜,“此令可召集青龙坊所有人,想要掀翻魏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本座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你们。”
“你……”裴绪微怔,觉得四方萤有一些变化,转念一想,可能是身体变得年轻,心态也变得年轻起来了吧。
这样也好。
总比以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好的多。
裴绪原本是怀疑江寒矜不是本人的,不过在看见对方能掌控主持令,能操控血藓,还能让神树散发荧光迎接她的时候,那些怀疑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连心眼子最多的百丈现在都站在她的身边,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她不是四方萤呢。
一个区区金丹,是做不到这些的。
有了裴绪的带头,剩下两人都将自己手里的令牌交了出来,江寒矜看着手中的三块令牌,还缺一块,四个主持中的玄武还没来。
这五天的时间里,江寒矜过的都很充实,不仅要修炼,还要安排人手怎么对魏家发起进攻。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江寒矜带着大部队来到了魏家的领地。
魏家和宋家是重云洲最大的两个家族,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魏家就在西方。
江寒矜带着人把魏家包围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的下午了。
看着占领一方的豪宅,江寒矜冲着后边的人打了个手势,两个长相奇特的男人张开大嘴,从他们的口中喷吐出来的紫色粘液竟然将魏家的阵法护罩腐蚀出一个大洞。
江寒矜抽出长剑,剑指那大洞,高声道:“诸位,为了复仇!冲啊!”
“嗷嗷嗷!”早已忍耐多时的人们嚎叫着冲向魏家。
魏家侍卫刚来,就被有着强大肉身的怪人撕碎成了两半。
这里的骚动引来了魏家的注意。
魏家家主魏风正缩地成寸而来,他看着这群乌合之众,脸色阴沉,他举起手,掌心中有着一个硕大的风球,就在他将要手中的风球扔出去的时候,裴绪一脚踏出,他双手成爪,化作流光与那魏家主缠斗在一起。
江寒矜稳坐在原地,看着前方的战场,面色不变,一名黑壮男子守在她的身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玄武使,罗拾。
“主持大人,你要出手吗?”
罗拾随时注意着江寒矜的状态,江寒矜摇头,“如今我修为尚弱,不适合战斗,看他们的就行了。”
灭神会发展至今,要掀翻一个魏家,轻而易举。
她只管当看客就够了。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半个月,魏家到底是敌不过灭神会的攻击,毕竟这些人恨他们恨的要死。
有机会反击,怎么会不抓住呢?
半个月的时间,这块硬骨头才算啃了下来。
江寒矜脚踩金龙来到魏家的上方,魏家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鲜血洒落在每一个角落。
看着中心被轰击出来的大洞,江寒矜面色未变,她将神识散发出去,裴绪几人感觉到这强大的神识之力,越发肯定她就是四方萤本人。
就算他们想破头皮,也想不通区区金丹怎会有如此强大的神识。
江寒矜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再加上有四方萤的贡献,她的神识已经能和合体期的大佬媲美。
别问她怎么会这么强?
吞噬了四方萤的神识之力,她怎么会不强?
强大的神识扫过每一个角落,还真让江寒矜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名少年。
少年仇恨的看着江寒矜,江寒矜扶了扶帽檐,一剑结果了他。
她不会给自己留下威胁。
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江寒矜才进入大洞。
魏家底下是一个更大的地宫,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地宫内有着一棵奇怪的树,江寒矜看着手里的资料,脸色变了又变。
这棵奇怪的树生长在血池中,它没有叶子,只有树干,血红色的颜色容易让人联想到血肉。
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这棵大树的树皮上全是隆起的青筋。
它的根部长着几颗肉瘤,这肉瘤中都孕育着一个婴儿。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江寒矜突然就想起来在蓬莱仙岛的龙头岛上就有人养着类似的东西。
她朝着肉瘤走去,瞿灵想要伸手一拦,却被裴绪拦住,“别着急,主持大人一定是知道什么。”
错,江寒矜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这几个婴儿似乎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她来到肉瘤前,浓郁的血气将她环绕,头上的龙凤簪落下,一根血藓悄悄的钻了出来将头探入血池中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江寒矜切开肉瘤,里面的婴儿随着淡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那婴儿睁开眼睛,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寒矜。
江寒矜身上的灵根与之共振,她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片深红血海,她并未被眼前的景象影响而是看着婴儿身体上的每一寸。
这婴儿体内没有血管,只有和树根一样的脉络,他体内也没有内脏,八根若隐若现的灵根在脉络的根部成长。
看着这灵根,江寒矜终于知道这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这不跟自己差不多嘛?
“以血为骨,以骨为根,创造一个能容纳任何东西的容器,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江寒矜联系到她所有知道的信息,推断出了神殿的目的,大概就是“江寒矜”是神殿的圣女。
也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全灵根。
人说到底是人,不能为神殿操控,也不能全心全意的舍弃自己的人格成为他们的容器。
对神殿来说不听话的狗就要扔掉,所以“江寒矜”被舍弃,被流放到无妄界当一个界主。
神殿截取了“江寒矜”的灵根,想要创造出一群像“江寒矜”的天才。
“江寒矜”的灵根特殊,即便是放在别人的体内也能生长,前提是别人是五灵根,于是这一节灵根就像种子一般不停的生长,再不断被人移植到他人体内。
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培养,这灵根早已变异成长为根树。
这肉瘤就是树结出的果子,也是种子。
对神殿来说,一个种子哪里够呢?
种子体内孕育出的灵根又移植到他人身上,成功的人就被送入神殿,至于去哪儿了,魏家的人就不知道了。
魏家就这样源源不断的,源源不断的创造新的罪恶,血树也越长越高。
怪不得,她一来就觉得这玩意儿跟她有联系。
感情还真有那么点关系。
江寒矜突然觉得有点恶心,看着地上的婴儿也觉得恶心,她掌心燃起火光,将这棵树烧毁。
点点荧光从火焰中散出,江寒矜耳边听见了无数道谢的声音,它们都是曾经死在这里的人。
大火在人为的操控下,很快就蔓延了整个地宫,烧毁了所有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