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们尝试了请小天狼星来询问克利切,但依然没有得到结果。
“会不会是因为小天狼星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所以没办法给出具体的指令?”我猜想道,但很可惜,巫师对家养小精灵的魔法一向研究不多,即使还有莱姆斯这个外援在,我们也没什么进展。
顺便一提,莱姆斯看起来更憔悴了,他站在小天狼星旁边,不知情的人准会以为在阿兹卡班待了十年的是他。
为了找到线索,得到了小天狼星和艾谱莉的同意后,我们把布莱克老宅翻了个底朝天。虽然不能说是全无所获,但也非常令人失望。
在小天狼星的双面镜注视下,我们把雷古勒斯的房间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找到了一墙关于伏地魔的剪报,一抽屉的旧课本,几封不知道与何人的通信,和两张霍格沃茨魁地奇球队的旧照片,至于能联想到挂坠盒的线索,半点也没有。
“他是找球手。”哈利看着其中一张照片说。
“为什么?”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一张是斯莱特林队的合照,另一张……令人惊讶,居然是格兰芬多队和斯莱特林队的合照
“他坐在中间,那是找球手的……”哈利停住了,呆呆地看着我正注视着的那张,“爸爸……”他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摸着与格兰芬多那张合照上前排正在握手的其中一个人。他穿着格兰芬多的球衣,如许多大人所说,哈利和他长得像极了。照片里的人有着和哈利一样不服帖的黑头发和高瘦的身材,甚至也戴着眼镜。
这么一看握手的两个人应该分别是两队的队长,或许是在一场火药味十足的比拼前需要一些示好,我如此猜测到,因为小天狼星和雷古勒斯都站在后排——即使没有小天狼星的提示,雷古勒斯也十分好认,虽然不如小天狼星那么英俊,但他们的黑头发和略带高傲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
“艾谱莉不在球队吗?”我没有打扰哈利,走到橱柜边和双面镜聊天。
“让你感到失望了,”艾谱莉摆了摆手,把头靠在小天狼星的肩头,露出怀念的表情,“我不太擅长飞行,总是和莉莉在一边看……不过罗莎琳很擅长,哦!这么说起来,你们布莱克家好像都挺擅长这个。”
“罗莎琳德·布莱克?”我回头看向墙壁,没有什么多余的照片了,“她不在这上面?”
“她不喜欢出镜。”小天狼星平静地说。
“她只喜欢拍别人,”艾谱莉微笑道,“不过你就当她在吧,这是她拍的……要不是她偷偷说服了主持人临时加了这个环节,还不一定有这张照片呢。”
一番感慨,但也只是一番感慨,我们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克利切依旧在两所宅子里往返,不过为了减少被捕捉到异常的可能,这一移动频率大大降低。现在他的一周被划分为三天在我们正居住着的布莱克家,另外四天在小天狼星正居住着的我家。我们抓紧一切机会通过旁敲侧击询问的方式试图打探出挂坠盒的具体地点,问题百花齐放,但克利切的回答基本只有两种:大多数时候是“不是”,偶尔是“克利切不能说”。
不去盘问克利切的时候,我们通常在琢磨邓布利多给我们留下的东西。赫敏一直在读那本《诗翁彼豆故事集》,但烦躁不安的罗恩多了个爱玩熄灯器的恼人习惯,灯光总是忽明忽暗,所以他们俩争吵的次数也远超平时。我和哈利几乎可以说是无事可做,我选择去翻布莱克家的藏书,哈利则把克利切带来的《预言家日报》仔细地看了一次又一次。
某种程度上来说哈利是最不幸的那个,因为《预言家日报》上的消息一天比一天糟。我们看到魔法部对外的官方说法是斯克林杰辞职了,而接替的人叫皮尔斯·辛克尼斯,罗恩以前听韦斯莱先生提起过他,凤凰社内部猜测大概是被施了夺魂咒。以及他们甚至开始宣称魔法只能通过巫师生育遗传,由此断言麻瓜出身的巫师身份都是“非法”,是盗窃或暴力获取了其他巫师的魔法能力。
“‘魔法部决心根除这些盗用魔法能力者,为此邀请每一位所谓麻瓜出身的人到新任命的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面谈。’”哈利这样念
“人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罗恩说,“他们怎么可能‘盗窃’魔法呢?真是神经病。要是能盗窃魔法的话,就不会有哑炮了,是不是?”
是啊,费尔奇估计乐疯了,我腹诽道。
“他们大概不关心这个。”我放下手里的书,敲了敲哈利正在读的报纸的背面——也就是对着我的那一面,“如果你们先看这一版,会发现他们甚至试图污蔑哈利是杀死邓布利多的凶手呢。”
“无耻。”赫敏气愤地叫道。
食死徒控制了《预言家日报》,他们混淆视听,颠倒黑白,让人们陷入互相怀疑的惊惧里,凤凰社想做点什么就不得不更加隐蔽……在邓布利多死后原本应该成为人们反抗的希望和象征的大难不死的男孩,现在也笼罩上了一层疑云,人们不知道该相信谁,能相信谁……
“我们魔法界看起来真的要完蛋了……”罗恩喃喃地说。
莱姆斯就是在这样一个阴云密布的早上来到格里莫广场的,他带来了一些新消息。
好消息是我的爸爸妈妈在前两天终于和莱姆斯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单向沟通,莱姆斯说他们已经联系上了几个国家的魔法部以及对应的麻瓜沟通部门——沙菲克家帮了一点小忙——现在他们不算安全,但还算有力周旋。
“现在每个少年巫师都必须入学,”坏消息倒是比想象的更坏,“昨天宣布的。这是一个变化,因为以前从来不是强制性的。当然,几乎所有英国巫师都在霍格沃茨上过学,但父母有权让子女在家自学或到国外留学。而现在这样,伏地魔就能把所有的巫师从小就置于他的监视之下。这也是清除麻瓜出身者的办法之一,因为学生必须持有血统证明——表明他们已向魔法部证明自己的巫师血统,才能获准入学。”
“那么……如果是麻瓜出身的孩子,他们会遭遇什么?”我感到手脚冰凉,轻声问道。
莱姆斯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和悲伤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这……”哈利语塞了,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像是要砸碎无形的墙壁,得到的唯一回声是莱姆斯很轻的一句“我知道。”
我们都有些消沉,莱姆斯迟疑了一下。
“我想你们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比你们这个假期刚开始时更加残酷了,”他犹豫着开口,“如果你不能证实,我可以理解,哈利,但凤凰社的印象是邓布利多给你留下了一个使命。”
“嗯。”
“他们知道吗?也要一起吗?”莱姆斯指的是我们。
“是的。”我回答道,罗恩和赫敏也点了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这使命是什么?”
哈利张了张嘴,像是付出了十分努力才把话说出口:“我不能,莱姆斯,对不起。如果邓布利多没有告诉你,我想我也不能说。”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莱姆斯显得有些失望,“但我仍然可以对你们有些用处。你知道我的身份和能耐。我可以与你们同行,提供保护。不用对我说你们在干什么。”
哈利求助地看了过来,罗恩期待地看向我和赫敏,而我和赫敏对视了一眼,发现我们脸上挂着相同的疑惑。
“唐克斯呢?”赫敏率先发问,“她不是怀孕了吗?”
莱姆斯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似乎是没想到在他说之前,小天狼星和艾谱莉就告诉了我们这个消息。他非常快速地看了我一眼,把目光牢牢钉在赫敏脸上:“她住在父母家,她会很安全。”
“你确定?”我感到不对劲,“唐克斯家前不久刚被粗暴地搜查过吧,小天狼星还说她爸妈挨了钻心咒。”
“她会很安全的,反而如果我在那里,才会给她带来危险。”哈利想说些什么,但莱姆斯坚决地说了下去,“但我和你们在一起,能给你们提供许多助力,我相信此行要面对许多人从没见过的和想象不到的邪恶魔法……而且,”他转向了我,“如果那天有我在,你不会受这样的伤。”
“我确实做得不够好,这是我自己的错误,和你这是两回事。”我几乎有些生气。
“错误,错误——”莱姆斯痛苦地弯下腰去,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两只手使劲揪着自己灰白的头发,“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我——我和唐克斯结婚是个严重的错误,我丧失了理智,事后一直非常后悔……我害了她,也害了我们的孩子……”
“不会的,莱姆斯……”赫敏有些胆怯地走上前去,试图抚摸他分外突出的脊骨,“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一定会是很好的丈夫和父亲……”
“你不明白!”莱姆斯跳了起来,把椅子都弄倒了,赫敏从他身边弹开,活像是被炉火燎到尾巴的克鲁克山。
莱姆斯狂躁地走来走去,眼睛发红:“你们还不明白我对我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做了什么吗?我根本不该和她结婚,我把她变成了被人排斥的人!你们根本不知道大多数巫师怎么看待我和我的同类!知道我的情况之后,他们几乎都不肯跟我说话!当那群人来家里搜查的时候,我甚至不能露面,因为我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就像……就像火星掉进干草堆里!只会点燃他们的嘲笑和愤怒,让我的家人雪上加霜!”
他猛的停下了,胸膛起伏得厉害,缓慢地转过身来盯着我们。
“我的同类通常是不生育的!孩子会跟我一样,我知道肯定会的——我怎么能原谅自己?明知自己的情况却仍然把它遗传给一个无辜的婴儿。即使奇迹发生,孩子不像我这样,那么没有一个永远让他羞耻的父亲岂不更好,好一百倍!”
“莱姆斯!”赫敏轻声说,热泪盈眶,“别这么说——怎么会有孩子为你感到羞耻呢?”
“哦,说不准,赫敏,”哈利说,“我就会为他感到羞耻。”
哈利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而莱姆斯的表情好像哈利打了他一样。
“如果新政权认为麻瓜出身都是坏的,”哈利说,“他们对一个父亲是凤凰社成员的狼人混血儿又会怎样呢?我父亲是为保护我母亲和我而死的,你觉得他会叫你抛弃你的孩子,去跟我们一起冒险吗?”
“你——你怎么敢?”莱姆斯难以置信地说,“这不是追求——不是追求冒险或个人出风头——你怎么敢说出这种——”
“我认为你觉得自己英勇无畏,你——”
“哈利!”眼见哈利的怒火就要失控,我一把抓住哈利的手把他拽回椅子上,自己站了起来。
“你这样看我……”莱姆斯粗重的呼吸声里勉强漏出了这几个字。
“莱姆斯……我不是在责怪你……”我越过他的头顶去看后面的窗户,“但你……你不能替唐克斯和你们的孩子做决定……沒有人知道那个孩子未来会怎么想,但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唐克斯吗?她爱你,又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明明也很爱她……你问过她吗莱姆斯,你知道的吧?”
“你知道如果你这样一走,你是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吧?”
莱姆斯的身影摇晃了一下。
“我知道……我做好了死在途中的准备……”
“不是,我不是说你,”我的双手用力地捏着他硌手的肩膀,不明白他为什么依然执迷不悟,“不论有没有你,她都会被食死徒盯上,因为她自己就是战士!她可能会死……那个你现在就替对方盖棺定论的孩子会死,可能是在呕吐到无法进食导致自己虚弱不堪的时候,也可能是在腰酸背痛疲惫到无法握紧魔杖却还要与与和食死徒搏斗的时候,或者在为你的离去痛苦的时候……”
我蹲在他面前,终于抬头看着他,看他垂下的灰白头发和呆愣的双眼。
“莱姆斯,你还要说你是在为他们好吗?”
他嗫嚅着,颤抖着,微弱的声音掉落到灰尘里。
“我已经犯下大错……”
“我不觉得那是错误,莱姆斯,你们相爱,因此在一起了,这算什么错误?”我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声音越来越大,“但如果你坚持那是错误,你至少应该尽力去弥补,而不是……”
那个词卡在我的喉咙里。
“逃避。”哈利在我背后冷冷地说,“别像个懦夫。身为父母,不应该离开自己的孩子,除非——”
除非是迫不得已。
但在他说出“懦夫”那个词的时候,莱姆斯就已经像旋风一样地冲出了房间,他的斗篷后摆消失在了门口,片刻后,我们听到前门重重地关上了。
刚刚多少有些过分了,我揉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胳膊,心里只觉得十分愧疚。
“不知道爸爸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了。”哈利嘟囔道。
“我也不知道。”我朝他勉强地笑了一下,“但我猜不会,因为我的爸爸大概只会说得更过分。”
“这倒是个好消息。”哈利撇了撇嘴,和我一起噗嗤笑了出来。
“希望他能好好待在唐克斯身边……”赫敏迟疑地说着,罗恩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安慰着。
之前打开的《预言家日报》还摊在桌子上,这一版似乎是丽塔·斯基特那本新出版的邓布利多传记的摘录,密密麻麻的文字上方是一张邓布利多家的合照,照片下面写着:邓布利多一家,左起:阿不思、珀西瓦尔(抱着刚出生的阿利安娜)、坎德拉和阿不福思。
我看着出了神,邓布利多的父亲珀西瓦尔是个英俊的男子,一双眼睛在这张褪色的老照片上似乎仍闪着光芒。婴儿阿利安娜比一块面包大不了多少,也看不出更多的面部特征。母亲坎德拉乌黑的头发盘成一个高髻,五官有如刀刻一般。阿不思和阿不福思穿着一式的花边领短上衣,留着一式的披肩发。阿不思看上去大几岁,但其他方面两个男孩看上去非常相似,大概是因为这时候邓布利多的鼻子还没断,也没开始戴眼镜。
我莫名地想起了韦斯莱家,他们一起去埃及的那张合影,还有墙上挂着的时钟。
外面下起了雨。
“再等一周,”我突然下定了决心,“这一周我们再找找线索,想办法从克利切那里问点什么,也做好出发的准备。”
“如果还是不行呢?”罗恩担忧道。
“出发去哪?”赫敏追问。
“那我们也要出发……”在说出这话之前,我并不知道答案,但此刻似乎是自然而然,我说出了目的地,“去戈德里克山谷。”
完美无缺的周详计划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而我们不能再等待下去,敌人的行动远比我们更快。
快一点,快一点,挪动双脚,快点出发,在茫然和恐惧吞没我们之前,在懊悔和死神追上我们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