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九月初一、午时、镇魔司、千户公房】
“吆!好大的官威呀!”
门外一前一后走进两位女子,为首的少女年约十八,虽只是穿着寻常便服,仍难掩一身轩昂之态,正是当朝十七公主李琪。
原来,李琪听闻父皇在青衣卫中特置镇魔司专以对付妖魔邪祟案件之后,顿时兴奋不已,说什么也要参与镇魔司与李恪一同查案。李重盛原本不答应,但禁不住宝贝女儿在御前苦苦相求,心中一软,便给了李琪一个“镇魔司查案巡检使”的名义,让她自去镇魔司上值。
李琪得意洋洋出门去上值,到了半路,忽然有了主意,于是改道又去了天宝阁,将慕容嫣强拉硬拽着拉出门,说是已奏明圣上,自己是“查案巡检使”,慕容嫣则是“巡检副使”,今日合该两人一同去镇魔司上值。
慕容嫣自然听出了李琪的任性之言,但一想着能去青衣卫见李恪,也不禁怦然心动,于是带着李琪见了父亲慕容远山,禀明此中详情,得天宝阁阁主准许之后,随即与李琪一同走进了青衣卫。
这青衣卫虽守卫森严,但卫卒大多听过十七公主的威名,知道这位公主可不好惹,于是,李琪自报家门之后,便一路畅行无阻,就连走进镇魔司的千户小院中,也无人敢施以阻拦……
魏嘉诚一见是十七公主驾到,慌得赶忙站起身,顾不得擦一下粘在嘴角的肥肉皮,躬身相迎道:
“十七公主大驾光临,咱们镇魔司可谓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
“蓬什么荜,生什么辉呀!”李琪对着魏嘉诚桌前的饭菜还有他嘴角的那块肉皮指指点点,“瞧瞧你们,瞧瞧你们!啊……你们这镇魔司头一天开张,不着急去查案,倒先吃起饭来啦?”
魏嘉诚低下头,小声赔笑道:“公主,目下已是午时,这不就到了饭点了么?”
李琪抬头,看见李恪正在饭后饮茶,正想着该说一句什么才好时,却见李恪非但整个人纹丝不动,竟然还一本正经地高声训斥道:
“不吃饱饭,哪来的力气去查案?你是公主,哪晓得别人饿肚子的苦?”
吓得一旁的魏嘉诚头低得更低了,心道:“谁说你不是皇子?要不是你俩是亲兄妹,敢这么同公主说话?!”
哪知道,李琪被李恪这么顶了一句,心中却是极管用,她向李恪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道:
“李大人,你瞧瞧,我身后……谁来啦?”
慕容嫣从李琪身后款款走来,朝端坐在上首的李恪嫣然一笑:
“无病哥哥,好久不见……”
“嫣儿!”
李恪顿时一跳三尺高,忙从椅子上起身,快步冲到慕容嫣身边,情不自禁地抓取慕容嫣的小手,喜出望外道:
“你怎么来了?”
慕容嫣羞得双颊嫣红,忙用力甩脱了李恪的手,柔柔地说道:“是公主叫我来的……”
“嘻嘻!”李琪在旁笑着道:“怎么样李大人,李琪妹妹够意思吧?不用你说,我就把慕容姐姐给你请来了,你该怎么谢我?”
“嗯嗯!要谢!应该谢!你想要怎么谢都行!”李恪忙不迭点头,心里已如春风吹拂过一般快然无比,他见魏嘉诚在旁无所适从,忙吩咐道:
“魏头陀,快……快去伙房,给公主和……和慕容小姐弄些好吃的来!”
“是!卑职这就去办!”魏嘉诚一溜烟地出门去了。
李恪微笑看着眼前的慕容嫣,见她仍是如从前那般俏丽无双,声音也是跟从前一样婉转好听,数月未见,丝毫未变,心中不禁又是欣喜又是感慨。
“嫣儿,快坐!公主,你也坐!”
李琪拉着慕容嫣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坐,朝李恪笑道:
“李恪哥哥,以后你不能叫我公主,也不能叫慕容姐姐‘嫣儿’了。”
“这是为何?”
“嘻嘻!你得叫我‘巡检使’大人,叫慕容姐姐‘巡检副使’大人!”
“啊?……”
说着话,李琪就从袖中拿出一张盖有中书省大印的委任文牒,李恪拿来过目,心中顿觉有趣,但看李琪这般神情专注,自也不好说破,遂点头道:
“好好!巡检使大人与巡检副使大人今日一同来我镇魔司上值,本司代我全体同僚热烈欢迎!一会儿,魏嘉诚拿来饭菜之后,还得去取一坛好酒,两位大人亲临我司指导查案,如此大事,咱们须得好好庆祝一番才行!”
“就是嘛!本巡检使早上从宫里出来,到现在还没用过午膳呢!……”
说着话,魏嘉诚已领人从伙房内给众人带来了一桌极丰盛的酒菜,他小心翼翼地在桌前摆设酒菜,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李琪和慕容嫣。
李恪笑着向魏嘉诚引见道:
“魏百户,本司给你引见,这两位是朝廷新委任的镇魔司查案巡检使与巡检副使,从今日起,她们可都要天天来我镇魔司上值的。”
“啊?”魏嘉诚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看了徐恪给过来的中书省文牒之后,急忙拱手向李琪与慕容嫣道:
“卑职参见巡检使与副使大人,从今往后,两位大人但有吩咐卑职之处,卑职定当效犬马之劳!”
“好!”李琪居高临下看了魏嘉诚一眼,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魏嘉诚,职忝镇魔司百户。”
“很好!魏百户,你也坐下来,大伙儿一起吃吧!”
还没等李恪发话,魏嘉诚就知趣地向李琪与李恪禀道:
“千户大人,巡检使大人,我镇魔司今日头一天开张,皇上要我们查的第一件案子就是渭河‘鬼手’之案,事不宜迟,几位大人且先在这儿用膳,卑职即刻赶往长安县衙,将那只‘鬼手’拿来给几位大人过目!”
李恪点了点头,“好!”
言罢,魏嘉诚随即一挥手,领着几个手下快步出门,千户公房内就剩下了李恪、慕容嫣与李琪。
其实李恪午饭已经吃好,但见慕容嫣在侧,心情自然大好,当下取来酒壶给慕容嫣、李琪与自己的酒杯分别斟满,斟酒之时他与慕容嫣不经意间双目对视,两人又忍不住都低下了头……
李琪与慕容嫣均不擅饮酒,今日李恪所倒之酒又是长安城有名的烈酒“汾阳醉”,才啜饮了一小口就经受不住呛了起来,两位少女就只好吃菜为主,间或抿上一小口。
“来!”李恪端起酒杯,“本司谨代表我镇魔司全体同仁,欢迎两位大人今日莅任!”
言罢,仰脖一饮而尽。
见李恪如此饮酒面不改色,李琪与慕容嫣不禁咋舌,当下只得勉力饮了一口,于是便忍不住大声呛了起来:
“此酒名‘汾阳醉’,端的是我大乾京城里有名的好酒!来,咱们再饮上一杯!”
“干!……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吃好饭,喝好酒,咱们才好查案,古人云:‘欲破天下疑难案,会须一饮三百杯’,来,李巡检使、慕容副使,本司敬二位大人,干!”
“干!……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
……
不知何时,屋外忽然下起雨来。
秋雨送来阵阵寒意,而屋内的两位女子,由于不慎饮入了好几口烈酒,又连着呛了好几回,非但丝毫不觉寒冷,连面目都不禁变得潮红起来。
雨势又密又急,打得千户小院内树叶扑簌簌直响。那些郁郁花草在秋雨的不断滋润之下,更显生机勃勃。
院子内的一角,开满了大片紫色的菊花,那一片紫菊昂首于秋雨之中,欢动于秋风之下,更显得亭亭玉立、娇艳动人……
长安的秋天本该是少雨的时节,未曾想,今年的雨水却是特别地丰沛。
李恪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水,又看着眼前两位风华绝代的少女,回想前事,忽然有身在梦中之感……
他端起酒杯,又是仰脖一饮而尽。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向两位少女举杯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