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夜难眠之后,第二日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无论如何也要斗一斗那个娇娇。她自忖做不到如娇娇这般狐媚,也无法一夜接纳十几个客人,是以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兵行险着”,要将娇娇推下楼去。
她在二楼的栏杆边来来回回走了好些时辰,一直在苦等娇娇从房中出来。
终于,直至申牌时分,娇娇睡足之后,这才慵懒地起身。
只见娇娇伸着懒腰,哈欠连天,缓缓地走过二楼的栏杆边,眼看着就要抬脚跨入二楼的木梯。
明月岂能放过这一个“千载难逢”之良机?她忙低着头走到娇娇的背后,趁着周围无人,猛地自娇娇后背推出一掌!
她满以为自己这一掌推在娇娇的背上,对方必然会被她推倒在地,自木梯上翻滚下去。孰料,她明明看见娇娇就在她身前缓缓下楼,然她右手手掌前推之时,眼前的娇娇突然又是一个哈欠,人已斜靠到了左边。她手掌推了一个空,一时立足未稳,反倒是自己翻身倒地,“咚咚咚”地自木梯上滚落了下去。
“哎吆!痛死我啦!来人啊!……”明月自木梯上跌跌撞撞地滚下了楼来,待到她一直翻滚到了楼下,只觉自己浑身痛得如散架了一般,立时忍不住大声呼救。
老鸨杨妈妈与其余好多姑娘闻声赶来,见明月竟会自楼梯上摔跌了下来,忙将她缓缓扶起。杨妈妈便关切地问明月道,你何以这么不小心,竟从楼上摔了下来?
明月手指着正从二楼慢步走下来的娇娇,怒道:“就是她,把我推下来的!”
老鸨身后的姑娘们立时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一个叫“绯云”的金带花魁,愤愤地指着娇娇说道:
“娇娇,你干嘛将明月姐姐推了下来!明月姐姐哪里惹着你啦?你要下这样的黑手!”
另一个叫作“秋霜”的金带花魁紧接着哭道:
“呜呜……明月姐姐摔得这么重,脸都肿了,胳膊也伤了,腿都瘀青了,这让姐姐以后可怎么活呀!呜呜……杨妈妈,你可得为姐姐做主啊!呜呜……娇娇,你欺人太甚!”
……
自然,其余的姑娘也跟着指手画脚,纷纷加入了指责娇娇之列。
杨妈妈将手一摆,止住了众姑娘的聒噪,她向着娇娇问道:
“娇娇,这是怎么回事儿?”
娇娇很平静,她淡淡地回道:“是她要推我下楼,我一闪身,她推了一个空,自己就滚落了下来……”
“你……你血口喷人!”明月躺在了绯云与秋霜的怀里,她闻听此言,气得立时就要起身大骂,然她身子只稍稍一动,顿时就有一阵刺骨的疼痛传来,她痛得紧闭双唇,已说不出话来。
绯云与秋霜正要开口帮明月说话,那杨妈妈心中却已有了主意。她不待众姑娘开口,便将手一摆,朝绯云与秋霜吩咐道:“你们先把明月抬到她房里去!这件事,到底是谁推了谁,妈妈自会查个清楚……若被我查出是谁在背后下黑手,妈妈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被杨妈妈这一通训斥,绯云等人立时吓得禁口不敢再言。她们十几个金、银带花魁心中自然清楚,到底是谁推的谁。在翠云楼内,人人均知杨妈妈的手段,若有谁胆敢违逆了杨妈妈,那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于是,绯云与秋霜还有其余两个丫头,从两边架起了明月,便要将明月给搀扶起来走回她的寝房。怎奈,明月受伤不轻,几位姑娘不通医道,胡乱撑起了明月的身子,双手难免触到了明月的痛处,一时又痛得明月忍不住“哎吆、哦吆!痛痛痛!”地大叫个不停……
杨妈妈一皱眉,正待叫两名杂役过来,抬着明月回房,没想到,这个时候,却见娇娇走上前来,朝绯云与秋霜道:
“我来吧!”
“你……?”不单是几个姑娘,就连旁边的杨妈妈都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杨妈妈何等的聪明,她见明月摔倒,却又反污娇娇,当下便猜出了其中的大概。
娇娇此时名声大噪,生意好得她都接不过来,她何必去害明月?明月若是受伤,对她娇娇而言,几乎没有一点好处。反倒是明月,作为之前的头牌,眼见娇娇得势,害得自己门庭冷落,因怒生恨,背后突袭推手欲害娇娇却在情理之中。
听了娇娇的话后,杨妈妈当时就暗自嘲讽明月道,可惜呀,你害人不成,竟然害得自己跌下了楼来,所幸你受伤虽重,还没有破相,要不然,我翠云楼可留不得你了……
可是,令杨妈妈再如何心思机敏,也猜想不到,此时的娇娇,竟会走到明月身前,只见她双掌平伸,往明月腰背处略略一抱,就托起了明月的身子。只听那娇娇还朝着明月柔声宽慰道:
“姐姐莫怕!娇娇以前跟着大姐也学了一些医道,等一会,娇娇会帮你治伤……”
此时的明月,躺在娇娇的怀中,被她一步一步地抱上楼来,明月心里竟忽而生出一丝信赖和惭愧之感。
信赖的是,娇娇竟能将自己抱得如此温柔!
惭愧的是,自己之前对待娇娇竟这般歹毒!
之前绯云等人不得其法,将她胡乱搀扶,害得她动辄一阵刺骨的疼痛。然此时,明月躺在娇娇的怀中,竟觉得娇娇的怀抱软绵绵地异常舒服。她非但丝毫觉不到疼痛,反而浑身上下似乎被一团轻柔的棉絮包裹,软酥酥地格外舒适。
而娇娇那异常温柔的声音,还有她真挚动人的眼神,也让明月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信任之感。
明月又哪里能猜到,此时将她温柔怀抱的那个“娇娇”,恰正是名动整个江湖的“和合金仙”毛娇娇。她以为对方只是动作轻柔了一点、言语温和了一些,又怎知,这一切,都是毛娇娇的媚术!
毛娇娇自号“和合金仙”,这“和合”二字大有讲究。她从师傅那里习得“和合大法”之后,师傅亦曾教她,这“和合之术”的对象,非但是男子,对女子同样适用。
只不过,男子体内的浑阳精元,对于毛娇娇的修炼大有裨益,而女子体内的元阴精魄,却并非她修炼之所需。是以,毛娇娇平常都是寻常青壮男子与之行“和合之术”,绝少去魅惑那些女子。
然而,若一旦毛娇娇真想对女子施展媚术,寻常女子也绝少能逃得开她那双勾魂的媚眼。
二月二十二日下午,毛娇娇进到徐府榛苓居内去找她大姐。当时她见大姐身后跟着一位身形饱满、容颜俊俏的姑娘。她见那姑娘生得如此可爱,忍不住心中一动,眼眸间便施展起了她最拿手的媚术。当时,她只是略施挑逗,便已将那位姑娘弄得心中突突乱跳。如今,毛娇娇对着怀里的明月,那可是真真地使出了她最厉害的魅惑之术。
在毛娇娇勾魂夺魄的媚术之下,明月先前浑身如散架一般的疼痛,此时竟然已烟消云散。她躺在娇娇的怀里,恰如躺在母亲的怀抱里一般,只觉得绵软舒适,心中竟希望她能一直被娇娇这样抱着,再也不要将她放下……
话虽如此,娇娇也不能一直将她就这么抱着,等到进了明月的寝房,娇娇就轻轻地将明月软绵绵的身子,放倒在了明月的大床之上。
娇娇略略地查看了一番明月的伤势,只见明月主要受伤之处,在于左臂和右腿,脸庞虽有磕碰,但皮肤幸未破损。她便打来了一盆清水,褪去了明月的衣衫,一边用方巾蘸水,轻轻地擦拭明月的伤处,一边手掌运功,微微揉搓明月身上的瘀肿之处,为她疗伤散瘀……
杨妈妈与其余几位姑娘随后赶来,见到这一幕温柔香艳的场景,不免心中大奇。杨妈妈当即问道:
“娇娇,你这是……在为明月疗伤?”
“那是自然,你们赶紧退下,别耽误了我给姐姐治病!”
杨妈妈与绯云、秋霜等人,均是面面相觑,心中大惑不解,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如何明月这样对娇娇,娇娇却还愿意亲身为明月治病。
见床上的明月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杨妈妈与众姑娘自也无话可说,于是纷纷退出寝房之外。
“出去时把门关上,姐姐此时受伤,身子受不得半点寒气!”娇娇头也不会,顾自朝杨妈妈吩咐道。
那杨妈妈离了明月的寝房之后,便找来翠云楼的护院把头询问,那把头回道,他亲眼所见,是明月意图将娇娇推倒下楼,只是那娇娇忽然身子歪斜,打了一个哈欠,明月扑空之后,是以才滚下了楼来。
杨妈妈又把绯云、秋霜等十余个金带、银带花魁叫到了她房中。在她软硬兼施之下,众女只得将明月意图伤害娇娇,让老鸨将娇娇赶出门去的图谋,如实招供。杨妈妈将众女大骂了一通,命她们今后不得再靠近娇娇半步,违者立时双腿打断,赶出门去!众姑娘吓得腿脚如筛糠一般,忙都唯唯诺诺地连声答应了。
……
这之后,翠云楼中再没有人敢打娇娇的坏主意,甚至于,娇娇走到哪里,其他姑娘见了,就都象躲瘟疫一般地退到五尺开外,没有人敢走近娇娇身前半步。
娇娇也依旧是白天昏睡,夜晚接客。她接客的数量,从十五人到十七人,从十七人到十九人,到了第八个晚上,已经加到了二十人。可就算娇娇每晚能迎纳二十个客人,排在大堂中等着与娇娇“一晌贪欢”的嫖客,还是越来越多……
而明月这段时间,因为腿脚受伤不轻,只能呆在她自己的寝房中慢慢休养。好在,有娇娇的悉心治疗,明月的伤情亦很快地好转了起来。
翠云楼内的生意,越来越好,翠云楼中的队伍,越来越长……
有些头一晚、第二晚已经上过娇娇大床的男子,之后又来排队,吵着要与娇娇再次同寝。自然,杨妈妈对这些不讲规矩的客人,也断然不会放纵。她先是好言相劝,若再不听,则立时命打手们一通乱棍,将他们打出门外。
在杨妈妈的心中,已渐渐地将娇娇“奉若神明”一般,只要娇娇想让她做什么,她没有一样会拒绝。
此时的娇娇,与其说成了翠云楼里的“摇钱树”,倒不如说,已成了翠云楼里最高的精神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