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初三、卯时、青衣卫议事堂】
此刻,堂上诸人依旧在听着赵王李义一番洋洋洒洒的捉妖大论,而坐在左侧首席的沈环却顾自在回想着昨晚李义救治章博的场景:
章博被沈环喝了一声,忍不住斜着头望了望李义,脸上仍有些茫然:“赵王?赵王是哪个呀?”
想来,这章博兀自沉醉在昨夜的缠绵旖旎之中,或许那一番香艳销魂的场景委实动人,是以他此际被人救醒之后,仍是不愿回到现实中。
“你大胆!”沈环见章博此时仍旧不知礼仪,在床上假装糊涂,便要上前一步,对之大加训斥。李义却摆了摆手,说道:
“算啦!他刚刚醒过来,你别去为难他!”
不过,这时的李义见章博这番兀自沉醉的模样,摇了摇头,又朝沈环吩咐道:“你来问问他,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环依言上前,朝章博喝道:“章博,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可认得本督么?”
“你是……?”章博望着沈环一身紫色官袍,他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情,小声问道。
沈环冷笑了一声,叱道:“实话告知你,本官姓沈名环,乃青衣卫都督是也!”
“原来是沈都督!”章博在户部当值之时,久闻青衣卫都督沈环大名,此际见沈都督竟然亲临潘府,立时心中惊吓,便欲起身行礼。
沈环继续问道:“你不必起来,今日本官是陪同赵王殿下过来看看你。本官问你,昨晚你出了翠云楼之后,遇到了什么人?她生得什么模样?你和她做了什么事?”
章博回想着昨晚的那一幕场景,不由得脸上一红,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沈环干咳了一声,沉声威吓道:“你若不从实招来,本官可要把你带进我青衣卫了,那里别的东西没有,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刑具,你要不要去尝尝我青衣卫里刑具的滋味……?”
那章博闻听此语,原先已渐渐有些红润的脸庞,顿时又吓得面如土色,他忙战战兢兢地答道:
“回沈都督,小的昨晚出了翠云楼之后,本拟上车回府,孰料半道上走出一个女子。那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得……生得是极其好看!她朝小的不断招手,口里还发出呼声,让小的走过去,走进她怀里……小的当时……当时不知为何,就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后来,小的又跟着这个女子,一路往南,直到出了长安城。后来,那女子把小的带到一处树林边,就在荒滩野地里,那女子与小的……与小的……”
章博毕竟也算一个饱读诗书之人,圣贤之书读过不下满满一箩筐,此际当着赵王与沈环的面,这接下去的话,他实在有些讲不出口。
“你与那女子就在那里苟合了?就在那荒滩野地里?”沈环冷笑一声问道。
章博无语地低下头,算是默认。
“后来呢?”沈环接着又问。
“后来的事……小的委实记不清了!”章博用力思索了一会儿,又回道:“小的醒过来时,就已在自己的寝房,就见沈都督和赵王爷立在小的面前。至于昨晚经过到底如何,小的……小的委实记不起来了!”
沈环听得不由得冷哼道:“哼哼!可笑!本官不妨实话同你说吧!昨晚你所遇到的那个绮丽女子,实则不是人类,不过一个妖精罢了。她主动接近你,把你诱骗至荒郊野外就地苟合,目的不是看上你的美色,其实是要夺取你身上的元阳精魄!可笑你昨晚与那女妖颠鸾倒凤了一夜,差一点精匮人亡,竟还说自己记不起来了!”
章博吓得面白如纸,更加战战兢兢道:“她……她是一个女……女妖?!不会吧!沈都督……小的……小的昨晚看得清清楚楚,她……她明明就是一个平常女子呀!”
沈环不耐烦道:“本官骗你作甚!今日若非赵王殿下亲自为你治病,恐怕你章博就算有十条小命,也早就见阎王了!”
“赵王爷亲自……亲自为小的治病?”章博眼望李义,满脸疑惑道。这一下,连那章博自己,也不相信,以赵王爷皇子之尊,竟会纡尊降贵,亲自给他治病。
事实上,李义非但给章博治病,治病的方式还是不惜损耗自己真元,给章博输送了大量元气。若令那章博知晓这位名满天下的七珠亲王为了给他治病,付出竟如此之巨,恐怕章博的一双眼珠都会惊得滚圆。
而此时的李义却已走到门边就座,章博看到的不过是李义的一个背影,章博有心下床给李义行礼致谢,无奈身子一动,立时感浑身乏力,他只得又复靠在床沿。
沈环想了一想,又问道:“你再仔细想想,昨晚你和那女妖从城内走到城外南郊,这一路上,她和你说了些什么话?……她说话中是否带有一些北地萧国的口音?”
章博再次思忖了一会儿,回道:“昨晚她把我带到城外,她……她既是一个妖人,小的大约……大约是被她施法迷住了,是以小的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话。至于她说话的口音……对了!她的大乾官话甚是拗口,的确是带有极浓的萧国口音!”
沈环还待再问其它的细节,坐在门边的李义忽然起身言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见李义已大步走出寝房之外,沈环忙躬身跟了出去,留下身后的章博,兀自呆呆地看着李义与沈环大步离去的身影,也不知他是在品味着自己此番死里逃生的感觉,还是依然在思虑那赵王爷为何会亲自出手给他这么一个小人物治病?
“赵王爷为何要给我治病?他怎么可能会亲自帮我诊治?难道……”任章博苦苦思索,依旧找不到答案。
李义与沈环脚步匆匆,转眼便已步至潘府大门之外,这时,忽听得一声响亮的呼喊传来:
“下官给赵王殿下请安!下官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殿下恕罪!”恰在此时,那户部侍郎潘闻卷坐在自家的马车里,已匆匆赶到。他遥见李义与沈环两人走出潘府,忙下了马车,远远地俯身跪倒在路旁,给李义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潘大人,本王并非过来看你,你不必远迎,也没有罪!”李义随口道。
潘闻卷起身之后,紧接着又道:“殿下是来看望贱婿的么?他……他怎么样?”
此时的潘闻卷,心中却是不胜惶恐,他心道难道我这不成器的女婿深夜行嫖,此事竟而惊动了赵王!哎!都怪我管护不严,教婿无方啊!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堕了我潘家的颜面倒不要紧,要是连带累及晋王清誉,那我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这时,潘府的总管李莫愁匆匆跑到了潘闻卷的跟前,向他老爷附耳低语了数声,大意是说赵王爷过来看望姑爷,非但没有怪责姑爷,反而亲自施法治好了姑爷的病,如今姑爷已经神志恢复,大约姑爷这病,也已经全好啦!
潘闻卷听得半信半疑,然此时他无暇多想,立时又复跪倒在地,向着李义恳切谢道:“殿下万金之躯,为了我这不成器的女婿,竟而亲自为他施治,殿下大恩大德,我潘闻卷就算粉骨碎身,也无以为报啊!”
李义将潘闻卷从地上扶起,笑言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这位总管吧!”
言罢,李义朝潘闻卷身后的李莫愁指了指,忽然哈哈大笑,转身扬长而去。
“殿下……”潘闻卷望着李义远远而去的背影,一时间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我谢我的总管?这李莫愁呆在潘家二十多年,从未曾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啊?难道说,他竟是赵王的手下?不对呀,这李莫愁不过是我从陕东带回来的一个灾区平民,当时我见他口齿伶俐,办事机灵,便将他留在了府内。后来,又将他提作我潘府的总管……倘若他是赵王的手下,那他这二十几年委实也藏得太深了吧……”潘闻卷望着身旁的李莫愁,当真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要说潘闻卷,就连跟在李义身后的沈环,此时也完全不知李义所云到底是何意。当时,他只顾在李义身后紧紧跟随,对于这位赵王爷的所言所行,也是一头雾水。
……
……
沈环正回想着昨日跟随李义在潘府的所见所闻,这时,忽听得堂上的赵王李义蓦地提高了嗓门,大声言道:
“诸位,捉妖除魔,非同小可!这猫妖一日不除,我长安百姓一日难安!接下来,如何捉拿猫妖,就要烦劳诸位了!程将军,就请将本王昨日捉妖之策,说与大家知道!”
坐在右侧第二位的禁军大总管程万里,闻言立时起身,向着在座各位逐一抱拳,慨然言道:
“诸位大人,自我长安京城突发奇案以来,已有四名男子无端殒命,两名男子重伤在身。为这事,天子忧虑,委派赵王殿下亲自怪帅,集合青衣卫、京兆府、刑部、大理寺还有我禁军之力,为的就是务必要捉住此案的元凶,还长安百姓一片平安福地!诸位,我等既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如今,皇上将这副担子交给咱们,咱们若再不好好做事,诸位对得起头上这顶官帽么?!”
程万里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烈,也说得成克中与戴舟等人都不由得低下头去。顿了一顿,程万里从怀中取出了一纸绢帛,展开念道:
“奉大乾神王阁副阁主、赵王殿下令谕,京兆府尹钟兴鸣听令!”
闻听程万里忽然宣读起了赵王的手谕,堂上众位官员,除了徐恪之外都是微微一愣。那京兆府尹钟兴鸣急忙起身,俯身道:“卑职在!”
程万里宣读手令:“命你率同长安知县周肩巨,带领一干衙役捕快,日夜巡视城中各处,一经发现异动,立时上报!”
钟兴鸣躬身道:“卑职遵令!”
程万里又补了一句:“钟大人,千万记住,你的手下只可暗中查探,且不可四处骚扰,无故扰民!”
“卑职晓得,卑职晓得了!”钟兴鸣忙不迭点头道。
程万里又朝刑部尚书成克中宣读道:“刑部尚书成克中听令!”
那刑部尚书成克中见状也不敢怠慢,忙于座中起身,俯身道:“老臣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