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戌时,陕东道,淅川府,峡口山谷中。
在昏暗的天色与漫天的大雪中,几百骑大乾禁军中的精锐——玄甲轻骑,正如风驰电掣一般奔向山谷之中。为首一员大将,更是张弓搭箭,劲灌于臂,只闻“嗖”地一声,一支白羽长箭带着破空之声,疾朝不远处的瘦长黑衣人射来……
那瘦长黑衣人本待一棍就将昏倒在地的徐恪砸得脑袋稀烂,此时徒闻破空之声,见一支长箭迎面飞来,不假思索,急忙举棍一挡,却见第二支白羽长箭又破风而至……
大雪虽然无声坠落,但此时山谷中已全是玄甲轻骑呼啸之声。当先那一名身穿黑色铠甲的将军,更是双脚离镫,从马上一跃而起,抽出一柄薄刃长刀,凌空便朝那瘦长黑衣人一刀劈来。
黑衣人刚将两支长箭挥棍格开,便见这黑甲将军已当空杀到,身形竟是如此快捷!实是他生平所未遇。当下不及细思,急忙后跃一步,使了一招“云山雾罩”,护住上身。
那黑甲将军此时占得先机,更不犹豫,当空变了一招,藏风七式之第三式“风里飞沙”便即使出,只见他长刀纵横,刀尖乱点,漫天皆是刀影,已然将黑衣人全身笼罩。那瘦长黑衣人宁住心神,急应了一招“提棍冲天直打”,将长棍朝天一举,迎着刀影打来,只闻“听堂”数声,刀棍已然迭相撞打在一起。两人各自虎口均感一麻,都是暗道对方内力了得……
黑甲将军双脚刚刚落地,藏风七式之第七式“万里追风”已然挥出,只见他一把长刀斜挥左上,忽然右劈,一刀竟徒然化作七刀,刀势迅如闪电,刀法猛似烈风,刀刀奔着敌手周身的要害而来。那瘦长黑衣人此时眼见这山谷中,已然尽是那几百骑玄甲轻骑奔腾呼和,他知今日之事已再难成功,心中已萌生了去意。这时乍见对方这绝妙刀法已如风递到,急切间只得提棍横扫,身子纵起后仰。哪知道这黑甲将军的这一招绝妙的“万里追风”竟是虚招,他见黑衣人果然身子纵起,左掌便运足了气力打出,“砰”地一声击在那瘦长黑衣人的胸口。
那瘦长黑衣人胸口立觉气血翻涌,一时把持不住,便狂呕出了一口鲜血。那黑衣人平素杀人无数,一生中哪吃过这种苦头!匆忙间急从怀中一探,撒出来一包黑粉,顿时,于他身前之人便觉眼前一片天昏地暗……
那瘦长黑衣人知道自己此时的对手非同小可,怎敢有片刻耽搁?!趁着黑粉漫天之时,急忙提气纵身,仗着自己一身高妙的轻功,飞身上了右面的山坡,又借着夜色的掩护,拼了命地往南侧的谷口奔逃而去,未曾想已然奔出了一里之外,右侧后背竟还是中了一箭。他心知必是那黑甲将军所发的白羽长箭,所幸路程已远,箭簇入肉不深,他也不敢有丝毫迟缓,脚下仍然奔跑不停,只盼那箭簇之上,不要如他手下的弩箭一般,喂着剧毒……
那黑甲将军对着奔逃而去的黑衣人连发了数箭,见对方已然逃出了自己箭程之外,只好罢手。他心中也是暗叹对手武功了得,中了自己一掌一箭之后,身形还能如黑豹一般,兀自奔行如飞。
“大将军,抓住了四个刺客!”那些身穿玄色铁甲的轻骑兵,个个训练有素,他们见主帅已从容退敌,便立即包围住了整个钦差队列,将未能及时逃走的四个黑衣人尽数抓到了黑甲将军的面前。
黑甲将军正要上前询问,却见那四个黑衣大汉,突然眼珠翻白,口吐白沫,尽皆倒地而亡。显然,他们事先已做好了准备,口齿之间备着烈性毒药,如今,这四人既知行刺失败,未免日后酷刑受苦,便都一个个嚼碎了毒药,全都瞬间倒毙。
“大将军,薛将军受伤了!”又有两名轻骑兵将仆倒于地的薛涛也抱到了黑甲将军的面前。
那黑甲将军急忙上前伸手于薛涛的鼻前查探,见薛涛尚有鼻息,急忙以右掌抵住薛涛的后背正中,一股柔和的真力便缓缓输入到薛涛的体内。只听得薛涛“嗯”了一声,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
黑甲将军见薛涛已无大碍,急忙走到了魏王李缜的马车前,双手为礼,大声禀道:
“魏王殿下!刺客已除!末将禁军大总管程万里,奉皇上密旨,特来迎接钦差辕架!”……
原来,那身穿黑色铁甲,满脸英武之色的,不是别人,便是那号称“京城第一高手”的禁军大总管程万里。据传,那程万里以刀作剑,平生成名绝技“藏风七式”实则乃是剑法。只因之前一直在军中效力,他便打了一柄精钢长刀专供自己使用。是以他平常出手便挥刀如剑,刀法中既有剑的凌厉,剑法中又有刀的迅猛。他年少成名,仅凭“藏风七式”七招剑法,便横行天下几无人能敌。
适才,程万里骤然杀到,人在空中便使出了“藏风七式”第二式“风过无痕”将瘦长黑衣人逼退,紧接着第三式“风里飞沙”将黑衣人身形打乱,随后就是那第七式“万里追风”,这一记绝招更是逼得黑衣人纵身后仰,胸前才露出了破绽……
便只是三刀、一掌就将那瘦长黑衣人击伤打退,随后连珠箭发,竟还能远远地射中黑衣人一箭,如此神俊功夫,试问这世间,除了他程万里,还能有几人?
“京城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此前,皇帝李重盛被盛传病危之时,便将程万里召进宫来,暗授密旨,命他于禁军中挑选两百名玄甲轻骑,亲自南下,迎接钦差魏王回京。
程万里接到密旨之后,自不敢怠慢,带领了两百名玄甲精锐南下找寻钦差仪仗,不想却在这西峡口中,遇到了钦差遭袭,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魏王李缜的性命,怕是堪忧了……
此时,马车门帘掀起,从车内缓缓走出一人,此时他脸色煞白,浑身微微颤抖,正是奉旨南行的钦差魏王李缜。
见李缜步出马车,那禁军大总管程万里连忙跪倒在地,口中说道:
“末将救驾来迟,致殿下受惊,实乃末将万死莫辞之罪!”
李缜也急忙上前将程万里扶起,深情说道:
“程将军快请起!今日本王自忖必死,岂料还能逃过一劫,幸赖将军及时赶到,方才救了本王一命啊!”
李缜一边唏嘘不已,一边也过来查看薛涛的伤势。薛涛此时已然醒转,他见程万里已然赶到,心知刺客必然已退,心中顿时一松,急切间只是无力地言道:“殿下、程将军……”
“莫动!莫动!快将他抬到马车里!”李缜一边阻止薛涛起身行礼,一边命人将薛涛抬到了马车内。那钦差所乘坐的马车甚为宽敞,车底垫着厚厚的毛毡,尽管车外漫天飞雪,但车内却甚为暖和。几个骑兵刚刚将薛涛放置于马车内,正要转身离去,便听得薛涛在车中突然喊道:“殿下……无病兄弟呢?”
众人这时才想起了徐恪,几名兵丁四下里寻找,终于从前面的一处雪堆里,抬出了身体已然冻僵的徐恪。程万里用手一探,发觉徐恪鼻息已然微弱如游丝,急忙以右掌抵住徐恪后背,亦如刚才救治薛涛一般,将一股温厚的内力缓缓送入徐恪身中,才输了片刻,程万里便松脱了手掌。
身旁一脸焦急之色的钦差李缜忙问道:“程将军,无病……他怎么样?”
“奇怪,他虽然身受重伤,但内力深厚,这点内伤应该不打紧啊,怎么会?……”程万里一边说话,一边检查徐恪全身的伤势,待看到嵌入徐恪前胸的那两个铁蒺藜时,不由得大惊失色道:
“不好,他中了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