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宜拎着两个桶,走在仿佛永远走不到头的山路上,一度怀疑人生。她不是来旅游的吗?怎么突然干起苦力来了?
关临风看出她累了,伸手接过她左手中的水桶。他本来想把她右手的水桶一起拿过来的,但晴宜不好意思了。
“没事,你拿的太多了,我拎一个吧。”她一边推辞,一边加快了脚步,以示自己能行。
“刷啦啦!”一阵树叶抖动的声音响起。一只乌鸦慌乱地从前方的树林里飞出,逃命一般拼命飞过他们头顶,只留下一声意义不明的叫声。
晴宜不由停下脚,往那片树林看过去。
她这才发现,穿过这片树林,就是圣女祠。从她站的位置,已经能看到圣女祠的屋顶了。
树林里一片寂静,没看见什么猛禽走兽。但晴宜就是觉得,这树林散发着一股凌厉凶狠的气息。
“我去看看。”雷阳示意晴宜和关临风留在原地。
他放下手中的水桶,抖开缠在左臂上的铁链,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走进圣女祠。
没过多久,圣女祠里传出雷阳的一声惊呼。接着,打斗声在祠堂里响了起来。
“打起来了?”关临风脸色也凝重起来,对晴宜说,“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自己当心,有事喊我。”
天已擦黑,晴宜一个人站在荒山野岭,听着不远处小祠堂里传来的打斗声,心情十分忐忑。
一阵风吹过,山林里的树叶簌簌作响,像是鬼怪的哀叹和低语。
晴宜心里发毛,脚步不知不觉间就朝着圣女祠的方向慢慢挪动。在这种疑似闹鬼的地方,她还是觉得,离关临风和雷阳这两个玄师近一点更安全。
她走了十几步,渐渐觉得事情不太对。她虽然在走,但她和圣女祠的距离,好像一点都没变!她加快步伐小跑了几步,发现自己离圣女祠反而更远了。
树林里黑影幢幢。那些在夜色中看起来有些狰狞的树木,仿佛在她没看见时悄悄移动过。她不论怎么走,始终都走不到圣女祠门前。
祠堂里的打斗声也消失了。
晴宜这下真的慌了。她大声喊着关临风和雷阳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明白,自己这是遇到“鬼打墙”了。这打墙的鬼,是昨天夜里遇到过的水鬼吗?
虽然只相隔一天,但她现在得到了坎卦石板的力量,又跟着李锡祥学了阴阳两生术,自我感觉底气足了很多。
晴宜默背着李锡祥写的那篇指导,一板一眼照章操作,尝试到第三次,终于成功感受到玄阴之气、玄阳之气在体内流转。她小心地将两股玄气在手心中激发,惊喜地发现,她能用树林中的水汽在手心凝成一抔水。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这个技能……似乎在实战中派不上什么用场。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男子从圣女祠中走了出来。
晴宜不出声地闪到了一棵树后,躲了起来。
但这毫无用处。那黑衣男子显然很清楚她在哪里,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晴宜手里只有一个水桶。她用最大的力气,把这唯一的武器抡向那男子。
黑衣男子随手一挥。木桶立刻裂成七八片,落了一地,只剩下一个桶柄还握在晴宜手里。
“你别过来!”晴宜一边色厉内荏地叫喊,一边往后退。
黑衣男子冷冷地问:“你刚才怎么在手心聚成的水?这是什么力量?你怎么弄来的?”
晴宜立刻意识到,这黑衣男子是知道坎卦石板的。他从圣女祠里走出来,一定已经知道石板已经不在圣女像里了。他和坎卦石板有什么关系?他如果知道是她拿走了石板、还得到了石板的力量,会不会杀了她?
黑衣男子见她不回答,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威胁道:“快说!”
晴宜被他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嘶声说:“是……一个年纪挺大的玄师老人教我的!”
“玄师?老人?”黑衣男子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大约是判断她没有撒谎,终于松了手,说,“带我去找他!”
晴宜被他推搡着往前走去。刚才怎么也走不通的路,此刻又通畅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几步。晴宜就听到“刷刷”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速度很快地飞来。
黑衣男子猛地往后一仰,躲开了飞到他面前的铁莲子。
晴宜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好在,下一秒,关临风就从旁边的树林中闪出,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晴宜几乎跌进他怀里。关临风伸手揽住她,在她背上轻轻一托。她这才站稳。
“你没事吧?”关临风温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没事,谢谢。”晴宜的心跳得有些慌乱,不知道是因为后怕,还是因为害羞。她不自然地抬起手,将鬓边的头发捋的耳后,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雷阳也出现在他们身边,不解地问:“那家伙为什么突然丢下我们,跑出去攻击晴宜?”
这个问题,关临风也答不上来,只能问晴宜。
晴宜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说:“我刚才用李老前辈教的方法,试着用了一下坎卦石板的力量。然后,那个男人就过来了,还问我从哪里得到的这力量。”
“所以,他知道我们拿了石板,专门埋伏在这里等我们。”雷阳叹气说,“我确实没想到。”
晴宜注意到,雷阳一直倚在一棵树上,说话时微微弯着腰,还用左手捂着侧腹,不由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小伤,不要紧。”雷阳满不在乎地说。可晴宜看着,血都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来了。
关临风从包里摸出一卷绷带,丢给他。雷阳道了声谢,用绷带按住了伤口,压迫止血。
晴宜担心地观察着周围,说:“那人为什么不见了?”
“他就在我们周围。这里有一个空间法阵,利用树木形成障眼法,让人看不清方向和距离,找不到正确的路。”关临风说,“你跟紧我们,别再让他把咱们分开了。”
“所以,他现在是躲起来了?是准备偷袭我们吗?”晴宜听话地凑到他身边。
“是我们躲起来了。”关临风微微一笑,说,“这种‘鬼打墙’的伎俩,也拿来对付玄师。这是看我们年轻,瞧不起我们吗?只要找到规律,看破这法阵并不难,再做一点改变,甚至还能把这法阵化为己用。”
他话音未落,就瞥见右侧刀光一闪。他反应也快,一把将晴宜推到雷阳那边,自己侧身避过刀锋,将藏在手心的三枚铁莲子向着刀光的方向掷去。
黑衣男子身形未现,刀锋先至。关临风这一下躲闪、还击,完全是凭着经验和直觉,虽然躲开了对方的刀,但发出的三枚铁莲子全部落空了。
但黑衣男子的位置也因此暴露。
晴宜见他手持尖刀再次袭向关临风,不及多想,将手中的木桶柄朝他丢了过去。
黑衣男子伸手挡开,目光也因此落到了晴宜身上。
关临风踏上一步,挡在晴宜和受伤的雷阳身前,沉声对那黑衣男子道:“齐墨!晴宜不是玄师,你连她都不放过?”
“你是齐墨大哥?”晴宜吃了一惊。
眼前的黑衣男子,身材的确和齐墨类似。但他脸色黝黑、高鼻深目,长相颇有几分异域风情,看起来甚至有点凶,和她印象里儒雅清俊的齐墨完全不同。
不知道因为关临风说的话,还是因为晴宜叫的这声“大哥”。齐墨挥刀的动作明显犹豫了。
关临风架住他的手腕,把这一刀挡了回去。
“你真是齐墨大哥?”晴宜忿忿不平地说,“我们遵守了承诺,昨晚过后,再没有踏入南亭镇一步!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埋伏我们?真的是要杀我们灭口吗?”
“如今,杀你们灭口又有什么意义!”齐墨的声音里似乎蕴藏着极大的悲痛,“我只问你们一句,那圣女祠里的法阵,是不是你们破坏的?”
“我们……”关临风刚想解释,就被齐墨打断。
“你说!”齐墨一指晴宜,喝道。
晴宜实话实说道:“法阵破坏时,我们的确在场。但打坏神像的不是我们,是一个叫姽婳的女鬼。”
“女鬼?”齐墨皱眉道,“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跟我说一遍。”
晴宜看了一眼关临风,见他没反对,便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不过她留了一个心眼,没说是她得到了坎卦石板的力量。
“那女鬼的武器,是一条红练?这跟泥塑被破坏的情况符合。你应该没有骗我。”齐墨终于放下了刀。
晴宜刚松了一口气,立刻又看到更恐怖的事。齐墨的脸突然开始扭曲,就好像皮肤下面有许多虫子在蠕动。接着,他的眼窝逐渐变浅,鼻梁和下颌的线条则渐渐变柔和。大约半分钟的时间后,他的容貌又变成了他之前在花坞民宿时的样子。
“你和水鬼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圣女祠中的法阵,是不是对她很重要?”关临风问齐墨,“事到如今,你不如把内情都告诉我们。你有什么难处,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