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平凡的午后，马奇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再一次产生了某种不可捉摸的变化。
最先让他体会到这一点的，反而是平时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刺头。
那家伙此前仗着自家长辈是城卫队高层领导，没少给自己摆脸色，甚至当众出言顶撞。可自从和城卫队总部派来的上级大人物碰过面之后，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便陡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不仅没再找过自己的麻烦，还曾特意向自己赔礼道歉。
现在每回在半路上碰见，他都会停下脚步大声问好，一改之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鄙夷模样。
对于这种反常，马奇很是迷惑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来自总部的一纸调令解答了他的疑惑。
由于协助特别小队有功，马奇被总部提拔了。
“恭喜高升啊。”
这一日，巡防司司长亲自组局请客，让马奇很是有些受宠若惊。
席上也就只有司长舅甥、以及马奇三人而已。
“不敢不敢，我只是做好了本职工作，也多亏了司长大人平日里的领导。”马奇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哎呀，哪里的话！是金字总会发光的嘛~”巡防司司长笑吟吟的样子十分和善。
要不是马奇见识过他冷眼看人、随意叱骂下属的样子，大概会真的以为这位是个很友好很热心的上司吧。
想到这里，他垂目抿了一口杯中特意温过的酒。
入口滋味醇香而浓郁，与自己往日喝过的劣等酒水完全不同。
看他很是上道的样子，司长也放下心来。待到一桌三人酒酣耳热之时，方才轻声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你可知道那天来找你的两位大人是谁？”
马奇摇了摇头。
他在城卫队内并无根基，就连身份背景也是假的，即使想找人打听更多消息也一时无从下手。
于是司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片刻后，马奇瞪大了双眼，惊异地看向司长。
司长但笑不语。
马奇忍不住举杯给自己灌下一大口酒，从胃部升腾而起的暖意稍微压住了他背后汗毛直竖的感觉。
或许是酒的缘故，他也说不上来自己这一刻到底是惊喜还是惧怕。
“我……我只是帮了最不值一提的一点小忙，尽到了我的本分……”
这份大人物的赏识来得也太快了吧！
司长摆了摆手，戏谑地捏起拇指和食指比划道：“哪怕是能替大人们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小事分忧，都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吶！可不要妄自菲薄。”
他用力拍了拍马奇的肩膀，“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大有一番作为的~”
呵，你之前明明根本不记得我这号人。
马奇忍住了想要揭穿这份虚伪的冲动，只是一脸憨厚地笑了笑，看上去毫无心机。
“来！酒桌上没有上下级，这点心意就当是我给你践行。”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旁收到眼色的年轻人适如其会地将一叠厚厚地信封推过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手里。
“哥！之前闹的一点不愉快都是我犯糊涂，您别往心里去。”
“我从小就有这毛病，做事不过脑子，要不然以我舅父的职位，他老人家也犯不着安排我待在外边上不了台面的小地方。就是怕我稀里糊涂地得罪了人，想磨一磨我的性子。”
年轻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从表情看不出任何勉强。
“这杯酒当我给您赔罪，下次您有事尽管找我！别的不敢说，就这巡防司里我还是认识不少人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派上用场就能替您解决一些小麻烦。”
马奇低头看了手里的信封一眼，沉甸甸的份量仿佛将一切不言自明的东西都寄托在其中。
也许，这已经是一笔他此生从未妄想过拥有的财富。
马奇将信封揣进了兜里。
……
冷白的月光透过树叶倾洒在路面，寒意越发深重。
喝了太多的酒，方才还醉醺醺的，被夜风一吹，猛地一个激灵，马奇好似突然从一场大梦中清醒过来。
怔愣了片刻，他从怀里取出了那封厚实的信件。
借着朦胧的月色，他总算数清楚了里面那一叠钞票巨大的面额。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想过要存下一笔钱，在繁华的王都买下一处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娶一个喜欢的女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如今，这一切都似乎唾手可得。
可是手中之物，却又从未让他感觉到如此的不真实。
原来，昔日的梦想竟然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东西……
他想起酒桌上司长同自己说过的话。
“国王陛下决定设立一个新机构，分管王国一应出版书籍及报刊杂志的审查。为了让他们更快适应工作，其中一部分人将从城卫队的文职人员中抽调，新机构将隶属于文化大臣管理。”
司长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马奇对王国高层的动向几乎一无所知，自然只能摇了摇头。
“意味着，新的一大口肥肉出现了。”
比起王国宰相、财政大臣、外交大臣和内政大臣这几个重要职务，文化大臣向来人微言轻，经常在各种高层冲突中左右受气。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国王陛下一声令下，文化大臣的职权前所未有地增长了。所有经营相关产业的家族，无不需要巴结这位直系领导。
“部门初创，必然缺少人手。进去了以后，你可就是元老级的骨干了。”
“但我……只是个不入流的魔法师……”
“哈哈哈——”司长大笑不已，“小伙子，你怎么还没转过弯来！一旦手里有了权力，魔法算什么？”
“若你能受到重用，你一句话，自有无数比你更强的魔法师抢着替你卖命。”看他红光满面、眼神灼热得可怕的样子，已然是醉得不清了。
“到时候一些举手之劳的小问题，可不要吝啬给老朋友行个方便呀。”
“……”
那些恣意的话语依然在脑海中回响，仿佛发达的日子就在眼前。
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偶然走了大运的乡下破落户、又偶然走了大运碰巧被上级赏识，那该有多好。
“唉。”马奇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