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从前听卓夷说,为人妇的滋味,为人母的滋味,燕王都会带她去尝,如今都尝到了。
最初是新奇。平平坦坦的腹中,女医断定里面藏着一个孩儿。
后来慢慢有了胎动。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那些日子朱棣也高兴得疯了,回房动辄就要轻轻贴着她的肚子,听里面小孩儿有没有在动。
刚发现有孕的那一两个月,虽然偶尔会吐,仪华倒觉得能忍耐。直到后来肚子越来越大,像发糕一样鼓起来,她开始尿频。
明明才刚小解了一次,从净房出来没多久,就非要再去一次不可。
而且因为身子重了,每次去小解,都是兴师动众,婢女们在旁扶着看着,生怕她有闪失。
若是白天自己在家也就罢了,到了夜里,朱棣睡在外侧,她在里侧,每每夜里下床去小解,非要惊醒朱棣不可。
一晚不知要这样折腾多少次,虽然朱棣毫无怨言,甚至心疼她受罪,但仪华反过来也心疼朱棣被连累缺觉。白天练兵,风吹日晒,已然辛苦,夜里还没得一枕安眠。
更不用说仪华腿抽筋的毛病始终都有。
再者,她心底不愿在他面前露出如此狼狈。两个人新婚,正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时候,哪个女儿家,不愿在情郎面前时刻美美的呢。一晚跑许多次净房,多难堪啊。
朱棣当然不肯分房睡,仪华推说他身上胰子味道重,嫌弃地将他撵走。
朱棣只得答应,回了自己寝殿,见屋子显然是早就收拾停当,明白分房睡与胰子味儿无关,只是媳妇找的借口,心下/体谅她一番美意,便安置了。
结果刚躺下就总惦记着仪华半夜抽筋,又叫人点灯穿衣服,回仪华那里。
仪华也还醒着。
自从肚子日益膨胀,沉重到再也不能舒服地平躺着睡,她便只能侧卧。朱棣向来爱从背后抱着她睡,因此她就轻靠着他胸膛,暖和又踏实。肚子里孩儿乱动、不许她睡时,她向朱棣抱怨,他就说些话来哄她。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像有一种催眠的魔力,像能把肚里孩儿一同哄睡似的。
今晚乍离了他,她也很不习惯。
听见朱棣回房来,仪华又高兴,又忸怩。
“四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身上没有胰子味儿了。”
“还有——”
“长庚和禄存都闻过了,没有。”
朱棣脱了鞋袜倒在床上钻进被里,胳膊松松地环在她腰间。
熟悉的温度和呼吸节奏瞬间萦绕着她。
“分开睡嘛,不然你整夜睡不安稳。”仪华见他耍起赖皮,只得说实话。
“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
仪华还要劝他,朱棣道:“你若不想我半夜不放心你总跑来看,便让我陪你罢。总之分开也睡不好,一起也睡不好,何不一起呢。你睡不好,我也睡不好,这才叫同甘共苦么。”
他绕口令似的这一串说下来,仪华忍不住笑了。
她满足地阖着眸子窝在他怀里,说她其实喜欢他今日桂花胰子的气味,香喷喷的。
“四哥,下回,不许长庚和禄存闻你。你的味道只能我闻。”
啧,这丫头,心挺细,心眼还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