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域消散后的战场，特事局的战士们守在战壕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几千米外一片狼藉的街区。
三千米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丧尸一般，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来。
“距离正面接触，还有三千七百米！”
“安全击杀距离冗余，两千一百五十米！”
“两千一百米！”
“两千……”
……
姜映泰的副官推开指挥室的门，在门口站定行礼，喊道：“全线火力覆盖已准备完毕，请指示。”
屋里传来姜映泰沉稳的声音：“安全距离还剩多少？”
“一千八百米！”
姜映泰站在桌子边，双手伏在桌面上，看着这张桌子两边的全息影像，沉声说道：“接下来怎么做，在座的各位给个定论吧。”
秦教授看了看催副市长，又看了看自己对面的治安局总负责人，发现两个人一直沉默，于是决定自己来开这个头。
他清了清嗓子：“在决定最后怎么处理之前，我想先问一下孙局，如果现在由你们治安局统一疏散西城区周边的群众，你们需要多长时间？”
治安局总负责孙承业没想到秦教授第一个会点自己的名，他们治安局只是负责18号城市的普通治安任务，涉及到觉醒者和镜主的事，往往都是特事局全权负责的。
秦教授作为特事局的话事人，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点自己是什么意思？想把这个烫手山芋分摊到治安系统来吗？
奈何现在事态紧急，孙承业已经来不及多想，心思急转之下说道：“这次境域覆盖面积广，牵扯到的居民区更是不少，虽然我们治安局在每个辖区都有足够的警员待命，但想要有序的撤离民众，至少也需要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来不及了，”姜映泰直接打断：“以目前感染者的移动速度来看，最多五分钟就会与前线的战士直接正面冲突，我们预留下的安全距离甚至已经不足两千米。”
听到这里，孙承业面色沉重的摇摇头：“那我们治安局……真的就爱莫能助了，你们也知道我们治安局的警员都是普通人……”
催副市长突然开口说道：“如果使用特事局之前研制的灵能抑制器，进行全局封锁呢？”
秦教授：“能够进行区域封锁的灵能抑制器还处在试验阶段，就算可以用于实战，现在运到前线也已经来不及了。”
催副市长眉头紧锁，抬头看向姜映泰：“姜部长，你们之前赶赴前线，没有将抑制器也带上吗？”
“强调过多少次，不要打无准备的仗，为什么总是落实不下去？”
“催市长，抑制器目前还处在试验阶段……”
秦教授拿起一叠资料，通过扫描后传输给众人：“这是经过前线的无人机调查后，我们初步估算得出的数据。”
“这些被污染的民众，每个人相当于一个D级污染源，无论是他们自然死亡还是被杀后，释放的灵能污染可达800Pa，一个人就可以将方圆五百米的区域彻底污染。”
秦教授抬起头，神情凝重地说：“如果放任他们冲破封锁，至少会威胁到上百万人的生命安全。”
孙承业倒吸一口凉气：“不能让他们冲破封锁，至少要争取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还能尝试一下撤离群众……”
秦教授摇摇头：“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的手段不可能把他们控制在封锁群里，只能采取强硬措施。”
孙承业看了催副市长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秦教授试探地说：“你说的强硬措施是指……”
姜映泰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手边的计时器，距离污染者冲出安全距离还有一分三十秒。
现在，尽管大家其实对唯一的解决方法早已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人敢把那两个字说破。
不说破，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就好像站在了知与不知的量子态，就好像在最终的结果降临之前，随时有两边倒的机会。
模糊，是智慧的表现。
“都是一群无辜的人，没有人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我也不行。”
催副市长叹息道：“向一群无辜者开枪，这个命令我下不了，如果我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以后该怎么面对这些无辜死难者的家属？”
秦教授：“可我们现在面临的，不只是这一万多无辜的群众，还有在防线后面一百万的无辜者。”
催副市长拍了拍桌子：“一百万人的生命，就一定比一万人更高贵？人命，不是以数量来衡量的，也不应该用数量去决定哪一方该活下来，哪一方又该死！”
“我们是18号城市的执政官，民众们把权力交给我们，我们应该为每一个人负责。秦教授，灵能事件一直是由特事局负责的，你们一定要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秦教授：“事态紧急……”
催副市长环顾一周，打断秦教授的话：“李市长呢？这么重大的会议，为什么不见李市长？”
“新的一届领事会议即将在我们18号城市召开，李市长去1号城市考察取经去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线上会议的几人却始终没有把最终应对方案定下来。
“都是一群聪明人啊。”
姜映泰最后看了一眼计时器，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他双手撑着桌面俯视众人：“大家的意思我明白，既然我是18号城市的防务部长，理应对整个城市的安全负责。”
“这一万两千八百三十一人的性命，我背了！”
说完，没有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姜映泰直接关掉了会议。
这个抉择，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深沉的人性考验，但在姜映泰这里，它就是一个根据数量选择取舍的数学题。
“也只能是一个数学题。”
最后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姜映泰推开指挥室的门，走了出去。
一直候在门口的副官看到姜映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部长，安全距离还有不到五百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姜映泰果决地说：“开火！”
“我要你们一分钟之内把所有的弹药都倾泻到这群感染者的身上，务必把他们全部歼灭在安全区之外！”
副官神情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行礼大喊：“保证完成任务！”
姜映泰点点头，一个人爬到了指挥车的车顶上。
这里位置最高，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带着蓝色电弧的子弹穿过一千多米的距离，如同雨点般散落到那群无辜的感染者身上。
又看着他们无声地爆成一团血雾。
在白撩撩的天光下，姜映泰眯着双眼迎着那群死难者，郑重地将自己的勋章摘下，又把军装也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