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往寒来，春逝秋末，松月山走过了又几个一年四季，山中的弟子们对时间流转并没有什么太明白的概念，只知道春天来了，又是新的一年。
云渺宫的后山上，巨大的桃树下，修长少年舞剑拈花，随风飘落的花瓣在剑气的作用下滞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终于悠悠地落了地。
几年过去，当初还撒娇要同睡的糯米团子，现在已经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一袭白衣，衣袂随着动作飞舞，精致漂亮的五官已经长开，乍见风华。
寇白翻转手腕，捏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精准捕捉到落下的一朵完整的桃花，收剑的同时，桃花落入手心。
白衣仙尊自树后走来，日光洒在她身上，漾起一片暖意。
“今天天气格外好，怎么不见你去山外走走？”云浅抬手遮了一下并不恼人的阳光。
寇白回眸，看到是云浅之后抿唇笑了，“师父，你闭关结束了？”
“不想出去，便来后山练剑，还能守着师父。”
云浅走近，她这次闭关有点久，走到寇白面前才发现他已经高了自己快一个头了。
她伸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寇小白长高得真快。”
寇白笑意温软，把手伸到云浅面前，摊平，掌心躺着一朵完整的桃花，“给师父的。”
云浅挑眉，用手拈起那朵花，指尖划过寇白的掌心，寇白蜷了蜷修长手指。
“对了，算算日子，过段时间应该是你们下山试炼的时候了吧？”云浅一手拈花，一手负在身后，腰间佩戴的白玉铃铛随风发出清脆声响。
“是的，师父。”寇白瞧住落在云浅发顶的一片花瓣。
云浅说：“你也是该出去走走了，这么些年除了跟我下过几趟人间，你就没出过这座山峰。”
“外面又没什么有趣的。”寇白清冷声线压低了嘟嚷着。
云浅像寇白小时候那样用指尖点了点寇白的额头，只不过现在要举起手来才行了。
“大好人间，有趣的事物多着呢，你不出去怎的会知道？”
“那师父可以陪我去吗？”寇白眼含期盼。
“试炼可不行，这可不能给你走后门了。”云浅义正严辞。
“我说的不是试炼…是以后，师父不闭关的时候。”
云浅转身迈开步子，寇白跟在她的身侧，他听到仙尊轻浅的嗓音：“好啊，那便以后去看看。”
———
下山试炼是对弟子们修习多年来的一次检验，这是所有的弟子都必须经历的。
下山之前，四位仙尊和需要下山试炼的弟子们齐聚主峰，云浅带着寇白踩着点进入大殿。
“去吧。”云浅偏头同身侧的寇白说。
寇白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走到了弟子队列的最前面，队列前面的位置站着的一般都是仙尊的亲传弟子。
寇白出现的时候，弟子们小小的骚动了一下，无他，寇白长得太好看了，血眸如同两块上好的剔透血玉，视线扫过都能让人轻轻一窒。
这么多年，寇白一直都是深居简出，除了云渺宫里的弟子见过寇白的真容之外，其他的弟子是一面都没见过。
寇白没什么表情地站定，视线一抬，落在了上方他师父的身上。
“从下山那一刻开始，为期半月的试炼就正式开始了，你们每个人都会得到自己的任务，在规定期限内完成自己的任务即为通过试炼。”
大弟子一板一眼地说着规则，“你们可以结伴，也可以一个人行动，切记，不得伤害无辜百姓，也不能将无辜百姓牵扯进你们的任务中。”
“听明白了吗？”
众弟子齐道：“明白！”
半个时辰后便是下山的时候，弟子们这中间的一小段时间里回到自己的住处整理需要带的东西。
弟子们并不全都学剑，有的修习符纸，有的修习阵法，总之，都要带上些有助于自己的东西。
其他殿里的弟子们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云渺宫却画风突变。
寇白小尾巴一样跟在云浅的后面，云浅缓声叮嘱着：“下了山可莫要闷着不说话，做任务的时候难免需要沟通。”
“我哪有闷着…”寇白忍不住反驳，明明比他师父高了快一个头，面对云浅的时候却像一只大型犬一般，总要眼巴巴的望着。
“小时候我这么说你的时候，腮帮能鼓得像小河豚，回头我床上又该长小被子包了。”云浅打趣道。
寇白：“………”
谁还没有一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对了，做任务的时候要多加小心，人间不似山中，变故多着呢，还有魔族一党，为师不能保证你就一定碰不上他们。”
“魔族人擅长伪装，喜欢穿梭在普通人之中，你要仔细观察辨认。”
寇白插不上嘴，只好一下又一下地点头。
说了一大堆，云浅觉得自己像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子，还是马上要送儿子去远航的那种。
“还有，”云浅停下脚步，回头：“你最近练功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体内气息有异样？”
寇白血色的眸子深处因为云浅的话染上了一点阴翳，但是眨眼之后很快便隐了下去，“没有啊，最近练功都很顺利。”
云浅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她盯着寇白的眼睛看了许久，却什么也没看出来，眼前人依旧笑意温软，精致的眉眼里透出点依赖。
“那好吧，为师就不啰嗦了，你去收拾收拾吧。”云浅继续抬步走向自己的寝殿。
寇白没走，依旧跟着云浅，“师父再说说吧，我想听。”
云浅哭笑不得地抬手点寇白额头，“人家都是嫌说多了啰嗦，你倒好，还上赶着想听。”
“师父说的，当然想听。”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浅走进寝殿，打开了榻边的一个砖红色木质长盒，里面放着一把做工精良的长剑，剑柄上用细银勾勒，剑鞘也是纯粹干净的银白色，最上端的中心嵌了一枚血玉，剔透得像寇白的眼睛。
“这把剑本来早想给你了，可是被闭关打断，一时就忘了，现在给你也不迟。”云浅把剑拿出来，递给寇白。
寇白双手接过，血眸里亮亮的，“是师父亲自为我找的吗？”
他拔出一截，寒锋一闪，光滑的剑身清楚地反射出了寇白的脸。
“是啊，你不是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辰了吗，刚好在你的试炼期间，我可能没办法去见你，那就先提前送你好了。”
寇白把剑收回剑鞘，弯着精致的眉眼，“谢谢师父，我很开心。”
“谢什么，你喜欢就好。”云浅说。
寇白拇指摸索了一下剑鞘上的红宝石，垂下眼睫，遮住了血眸深处叫嚣着要挣扎而出的情绪。
要学会知足，寇白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