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现在没了往日威严的姿态,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却更让人无所适从。
赵氏就在旁边插话道:“老太太别想多了。”
“明月是孙媳,怎么会怪老太太。”
老太太的眼睛依旧看着四月,手却忽然握住了四月的手指,沙哑道:“明月,之前我因为你的出身,对你格外苛刻了。”
“现在想来,夫妻只要同心就好,那些身份也没那么重要。”
四月低眉顺眼的听着老太太的话,看着她苍老的手指握着自己的手,忽然觉得一阵可笑。
的确可笑。
她等着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老太太看四月不说话,又拍拍四月的手继续道:“往后我也不为难你了,孙辈的事情,他们也知道自己做主了,我也乐得清净。”
“等我身子稍好些,我就开始礼佛了,你们也不必来看我。”
赵氏在旁就连忙道:“我们晚辈怎么能不来看您呢。”
老太太看了眼赵氏:“我要闭关礼佛,求的是清净,你们来看我,反而扰了我,也不必如此。”
赵氏这才悻悻的一笑。
正在这时,外头又有婆子来说:“二夫人来了。”
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么早就过来。
老太太皱眉道:“回了她去,让她先回去,现在我不方便见她。”
外头应了声就去传话了。
老太太接着眼神又看向赵氏:“你一大早来看我,我知道你的心意,这些年你照顾我也周到。”
“现在我没什么事情了,我也不怪容珩和怀玉,你放心吧。”
赵氏这一大早来,的确是怕昨日自己的两个儿子冲撞了老太太出了什么事,传出些不好的话来。”
“她今早特意来赔罪的,这会儿听老太太这么说,心思的确放了下来。
她面色感动:“老太太不计较我那两个儿子,是老太太慈爱。”
老太太笑了笑,又对赵氏道:“你先回去吧,我再与明月说两句话。”
赵氏不由看向了四月,不确定她是否能应付得过来。
老太太看出赵氏眼里的担心,就皱眉道:“你放心去就是,我现在还能拿明月如何么?只是说两句话,少不了一根儿头发。”
赵氏脸上就有些尴尬。
四月看着赵氏笑了一下道:“母亲先去吧,儿媳在这儿再陪陪老太太。”
赵氏看四月脸上的笑意如常,这才出去了。
赵氏一出去,老太太就叹息着看着四月,开门见山道:“明月,其实玲月一直都喜欢容珩。”
“以前每次和她母亲来顾府,也都缠着容珩。”
“只是容珩那孩子从小冷清,无论玲月怎么缠着,从来没有理会过。”
“后头玲月及笄后,曾来求过我,让我成全这门亲事。”
“我当时倒的确想撮合两人,但容珩那时早已定亲,定然是不可能的。”
说着老太太就重重一叹:“结果那孩子竟躲到了容珩房里,还做出了那等事。”
“那件事容珩也没闹大,你婆母都不知道,还是我的婆子将她接回来的。”
“这或许就成了她的执念了吧。”
四月静静听着,关于老太太说的那件事情,即便老太太没明说,四月也已经知道了。
她看着老太太,低声道:“南玲月即便喜欢我夫君,但也不该是这样喜欢。”
“她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
老太太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她又看向四月::“只是现在我妹妹将玲月托付在我这儿,我那外甥女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到底也是可怜的。”
“玲月那孩子,私心来说对我是极好的,每回过来都对我贴心,处处讨我喜欢,我承认我多偏疼了些。”
“明月,玲月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子,进了牢狱里,后半生就毁了。”
四月听着老太太前头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到最后总算说到了这件事上头,心里头微微冷了冷。
她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只看到了南玲月后半生进了牢狱。”
“可老太太可想过,要是那日我夫君没有及时赶回来,要是那装着药的酒壶早已被处理干净,现在的我,应该已经是某处荒郊野岭里的一具尸体。”
“或许我死了,老太太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反而会加紧撮合南玲月与我夫君的亲事。”
“没人会关心我是不是冤死的,死人也没人在意。”
“但我的冤屈,谁给我做主?”
老太太的脸色一僵,竟没想到平日里低眉顺目的人,竟然也有这样锋芒毕露的时候。
她张了口半晌,竟不知道说什么话。
四月却紧紧盯着老太太,继续道:“老太太刚才既对我说了交心的话,那明月亦想认真问一问。”
“那日在璟暄居,老太太那样武断的就叫人绑了我沉塘,是不是也是想要成全了南玲月?”
“我一个曾经的丫头上不得台面,母家又不显赫,即便死了,也闹不出什么水花来。”
“到时候再将您满意的南玲月许给我夫君,你应是顺心了。”
“您从来武断,一手遮天要给所有人做主,从来没有过问过别人的意思。”
“今日老太太单独留我下来,是想要我原谅了南玲月,是要我将南玲月在我身上做的事都一笔勾销。”
“那老太太,明月想问问,我之前的委屈怎么办?”
老太太被四月的一番话彻底震住,她原以为四月从来是好拿捏的,说两句软话就能好了。
她是老太太,在顾府谁都要听她的,不容许有任何质疑。
老太太的脸上渐渐变得难看:“魏明月,你现在这么对我说话,即便凭着一条不敬长辈,我也能叫人对你用家法,你婆婆都不能救你。”
四月背脊笔直的坐在老太太的面前,面无表情道:“老太太难道忘了我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么?我还拿着皇家的俸禄,老太太若要罚我,隔日我便同夫君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明月也不介意将家里的事情说给皇后娘娘听,让皇后娘娘来评理。”
老太太的脸色大变,指着四月:“你竟用这来压我?”
四月无谓的看向老太太的眼睛:“老太太不也用长辈的身份来压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