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穆亦寒这就命吴雀动身,带上绢罗二十匹、首饰两匣、十套珐琅茶器,还有一柄万民楷模的铁券,前去姜家赏下。
说罢,他又忽然想起,整日围着自己转的的阿黎怎么不在。
“对了,阿黎在何处?”
吴雀拿上旨意刚出门,这时春梅过来奉茶笑道,“阿黎已经快您一步,先去了姜家,听说有个姑娘在那里等他呢。”
等吴雀带着赏赐赶到时,阿黎正和翠翠站在廊角处,一个脸红心跳,一个拧着衣角呢。
这一次顾寡妇之所以要跟进京,除了是来看望姜家外,还有一个心头大事,就是亲自送小姑子过来。
不久之前,阿黎写的书信,已经送到了大柳村。
翠翠不识字,还是让自己侄子帮忙读了,才知道阿黎的心意,于是在被窝想了一晚,第二天就告诉顾寡妇,自己想进京和阿黎在一起。
姑嫂相依为命多年,小姑子能有个好归宿,顾寡妇当然高兴。
只是,她又担心翠翠一人前去,路上不安全不说,未免也太上赶着了,所以还是得由她这个长辈,亲自陪着前去,等翠翠日子安稳了再说。
眼下,阿黎看着翠翠,腼腆的脸上终于露出勇敢,握紧她的手道,“你放心,我知道你这次来人生地不熟,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肯定能给你最好的生活。”
翠翠咬紧嘴唇,心里一万个愿意和开心,但脸上还是得矜持些,“好,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也会上进的,咱俩一起把日子过好。”
这时,长廊柱子后,忽然闪出一张雪白小脸,笑得两只眼睛好像月牙。
“阿黎哥哥和翠翠姐要过日子喽,这是什么意思啊,糯宝好像不懂呢~”小胖丫对着二人摇头晃脑,咯咯地乐个不停。
阿黎脸上一红,“你、你怎么还偷听啊糯宝!”
翠翠又羞又想笑,憋住了就过来要抓这捣蛋小丫头,“好啊你,等我一会儿去告诉你娘,你笑话翠翠姐。”
小糯宝生怕小屁股要遭殃,赶忙一本正经,“不闹不闹啦,我爹爹让总管太监来发赏赐了,正在门口宣旨呢,你们再不去就要迟了!”
一听这话,这对害羞小鸳鸯顾不上收拾她,忙朝着门口跑去。
微风吹过院子,拂过二人年轻的面庞,又绕到他们的身后,把俩人的衣角紧紧吹在一起。
这时,村长他们跪在门口,看着满车的赏赐,都惊喜得手足无措了。
“谢国师隆恩!”
“草民领赏!”
等吴雀带人离开后,老李头和顾寡妇走过去,快被那些精致的首饰,闪得睁不开眼了。
不过更让大伙激动的。
还是那块【万民楷模】的铁券!
约摸两臂长的铸铁,上面以楷书篆刻,又上了墨汁,两边还雕着祥云海水纹,远远看着气质磅礴,很是振奋人心。
村长上前摸着铁劵,激动得手都抖了,“这、这是在说咱们吗,可咱们不过是些农户,哪里担得起啊。”
小糯宝知道爹爹的用意,奶声奶气地“教育”,“村长爷爷,农户怎么了,没有辛苦劳作的农户,天下万民哪里吃得饱肚子,不要妄自菲薄啦!”
“是啊。”阿黎用力点头,“普通百姓,能忧民之苦,愿意送粮入京,这份心就能抵得上千金,也配得上这块铁券。”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暖洋洋。
虽然他们送粮不图回报,但这份心意能被重视,就比什么赏赐都要珍贵。
老李头用力拍拍阿黎,“哈哈,你这孩子不错,说话我老头乐意听,翠翠的眼光就是好,不像菊娇那个大馋丫头。”
阿黎还没等“过门”,就得了娘家人们的稀罕,乐得他也直摸头,和翠翠挤了挤胳膊肘。
冯氏笑吟吟地招呼大家,快把赏赐放好,里面一些御赐绢罗,可以拿去裁缝铺去,正好做几身时兴的衣裳。
大伙都在挑着颜色、样式,只有村长砸吧着烟锅子,还在摸那御赐铁券。
嘿嘿,等以后回了村,把这个立在村头,还不得把外村的村长们,羡慕得哈喇子都下来了啊。
忙活了一阵后,冯氏这就和李七巧一起,去收拾出几间客房,让乡亲们就在府上好好住下。
难得能够团聚,姜丰年也告假几日,专门在家陪着村长他们。
丰景本来也想不去国子监,但冯氏却一口否了,不行,天大地大读书最大。
看着四哥一脸失落,小糯宝却笑得直缩脖颈。
她就不一样啦,就是小闲人一个,每日只要写点字帖、看点开蒙书就好,家里谁都没她最为自由。
接下来几日,姜丰年带着村长他们,在京中几乎逛了个遍。
瓦舍去了,戏也听了。
珍味斋吃了。
珍宝阁逛了。
当然小糯宝的聚宝盆小九重天,更是带着大伙玩遍了。
别看村长和老李头岁数大,但俩人可是老顽童,穿上崭新的绢布长袄,一脸的精神头,玩得那叫不亦乐乎。
只是,瓦舍门前的人妖表演,还是让俩老家伙“吃了回瘪”。
看着台上涂脂抹粉、被戏弄得嗷嗷哭叫的少男们,村长吓得赶紧捂住眼睛。
“这是啥糟烂玩意儿,我的个老天爷,他们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啊?”老李头老脸都红透了。
挂着红绸的台子上,几个穿着艳丽长裙的人妖,仍还在撅着红唇,对着台下搔首弄姿。
只是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眼里噙满泪珠,还有深深的疲倦和恐惧。
姜丰年也有些尴尬,只好解释道,“他们都是些半阉人,在此卖艺,才不过十几岁吧,是故意被打扮成成年女子的样子,供人取乐的。”
“虽说这样很伤风化,但却也是个极赚钱的营生,是从暹罗国传来的风俗。”丰年挠了挠头。
老李头胸口怦怦跳,可是不敢再看,嘴里啧啧道,“唉,原来是些男不男女不女的二椅子啊,京中富人可真会玩啊。”
这时,姜丰年又瞥了眼台上,忽然想到了堂弟许瓒。
几个月前,那个堂弟还在此处,苦苦做着人妖表演。
眼下,此处已经没了他的身影,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