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铃响了几秒,电话被接起,程桥北听到的是密集的雨声,他心里隐隐不安,问道:
“忙完了吗?”
陈宁溪此时正跨坐在电塔上,手臂紧紧抱住塔身,尽管穿着雨衣,贴身的衣服也已经湿了,黏在皮肤上更难受。
河床的水势快速爬升,湍急的洪水在不断冲刷电塔底座,猛烈的攻势下电塔已经发生轻微的倾斜,这不是好兆头,她心里也清楚,也许下一秒,这座电塔就会被洪水冲倒。
她要克服恐惧,让声音听起来足够淡定冷静。
陈宁溪咽了咽嗓子,才说:
“还没有。”
程桥北问:“你现在在哪?”
陈宁溪说:“枫塘村这。”
“受灾严重吗?”
“还好。”
“你那边水声那么大?”
陈宁溪说:“在外面,当然水声大。我手机要没电了,还有别的电话要接,先挂了。”
程桥北说:“好。”
挂了电话,程桥北拨通魏莱的手机,“帮我查下枫塘村受灾情况,宁溪现在在那了。”
魏莱:“明白,我这就联系。”
通过内部关系,魏莱得知陈宁溪被困,她立刻来到程桥北办公室,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程桥北攥紧了手中的笔,应门:
“请进。”
魏莱来到他面前,说:“宁溪在加固电塔的过程中,因突发山洪,被困在河道中央的电塔上了。”
程桥北在尽力克制,垂下眼藏着慌乱如麻的情绪,“知道了。”
魏莱眼神担忧,“也许只是暂时的被困,现场有救援,应该会没事的。”
“嗯。”程桥北抬手,他要确认消息,“你出去吧。”
魏莱默默地退出办公室。
不等程桥北拨通陈蔚川的电话,他先打来了。
程桥北难掩焦急,“爸,宁溪是不是出事了?”
陈蔚川刚联系上另一个救援队,“她在枫塘村被困在电塔上,刚联系了一个救援队过去,我现在脱不开身,你过去看看。”
程桥北起身往外走,“具体什么位置?”
陈蔚川:“在村里靠近山脚,具体位置我给你发定位。”
程桥北挂断电话,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孙冬辰见到程桥北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挡住程桥北的去路,说:
“别以为你升到董事会就牛逼了,妈是不会把公司让给你这种外人的。”
程桥北没工夫搭理他,绕开人往电梯走,再次被孙冬辰拦住去路,还不等他开口,领口被程桥北撅住,他双眼猩红的警告:
“孙冬辰,你要还想在这个公司呆下去,现在就给我滚开。”
话落,把人甩到墙上,孙冬辰被撞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疼得龇牙咧嘴。
“哎呀我去……”
程桥北盯着电梯屏幕,快速按着按钮,直到电梯门打开,他一步迈进去。
卡宴从公司冲出去,一路上溅起水花。
程桥北再次拨通陈宁溪的手机,那边响了很久才接起。
“喂。”
程桥北目光清黑,脸色异常冷静,“老婆,你别怕,我往你那赶呢。”
陈宁溪语塞两秒,“……你知道了?”
“嗯。”现在不是埋怨她的时候,“救援队到了吗?”
“刚到。”
陈宁溪想抹掉眼睛上的水,侧头在胳膊上蹭下,可大雨又将她视线模糊了。
程桥北问:“说下你现在的情况。”
陈宁溪的手机已经提示电量不足了,她语速飞快,详细描述现场情况,但目前因为雨势大,洪水湍急,救援队正在想营救方案。
当程桥北得知塔身因为巨大的河水冲刷发生倾斜时,脚下的油门狠踩到底。
“老婆,抱紧了,千万别松手。”
“嗯。”
“你冷吗?”
陈宁溪又拉了拉雨衣的帽子,“刚才不冷,因为一直在加固,现在有点冷了。”
“你准备的雨衣穿了吗?”
“穿着呢。”
程桥北说:“你摸兜,我昨晚给你放了两块巧克力,冷了没体力都吃一块。”
陈宁溪突然莫名的想笑,可牵起的嘴角笑着笑着又想哭,她吸了吸鼻子,说:
“好。等挂了电话再吃,现在我一个手打电话,另一只手不敢动。”
“手机还有多少电量?”
陈宁溪看眼,“还有三格。”
程桥北心里清楚,这三格电量根本撑不了多久。
既然撑不了多久,就讲到没电为止。
“他们开始救援了吗?”程桥北问。
刚开始陈宁溪心里还会恐惧,可听到程桥北的声音就觉得没那么怕了。
“开始了,准备用无人机把救生衣送过来。”
听到送救生衣,程桥北稍稍安心点,“你们几个人在塔上?”
陈宁溪说:“五个人。”
“五个人……”程桥北自顾自的说,“五个人就有你,老婆,你胆子真是大呀。”
陈宁溪也不想解释太多,事发突然,没那么多时间考虑后果,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座塔的重要性,所以,在她提出加固的决定后,没有人提出异议。
“我看到无人机朝我们飞来。”陈宁溪盯着那处光点。
无人机起飞后,因为风大雨急,夜里又视线不好,无人机尝试了几次都无法靠近电塔,还险些撞在电塔上。
“无人机飞不过来。”陈宁溪对着话筒说。
程桥北安抚她,“别担心,他们还会想办法。”
突然,电塔又晃动了下,陈宁溪惊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唔……”
程桥北听出她的恐惧,“宁溪?”
电塔只是晃了晃又稳住了,陈宁溪狠狠吞咽口,说:“没事,没事。”
要真没事才怪!
程桥北握着方向盘的手发紧,心跳也随之加快,“老婆,冲锋舟可以靠近你吗?”
陈宁溪说:“不行,河水太急了,而且河滩上坑洼不平,还有碎石,冲锋舟撞上会翻船的。”
程桥北的办法被否了。
陈宁溪说:“他们准备……”
哔一声,通话中断了。
程桥北知道她的电量耗尽了。
他从没担心过什么人的生死,也没感觉到失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可就在刚刚,电话中断的那刻,他只觉得万箭穿心,痛苦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