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川一脸尴尬地打断,将孙玉凤拉了回来,低声道:
“问这些干啥?我不是说了吗,你工作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在家里等消息就成。”
玉凤是他对象,她提出的要求自己有责任尽最大努力去满足,可这跟皎皎顾铮无关,更没道理通过他们找上宋科长和黎芳同志,玉凤这事儿做得过了。
孙玉凤撇了撇嘴,林青川现在不过就是食品厂的普通职工,在县城一点门路也没有,她想进供销社、百货大楼当售货员,他能弄着名额吗?
真是个榆木脑袋,居然放着表妹表妹夫的关系不用,他们认识那么多领导干部,说点好话,让他们帮忙弄个工作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哪里用得着自己想办法?
林青川拽着孙玉凤不让她说话,略带歉意地看向池皎皎几个。
“皎皎,我们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去吃饭了,明天你回林家沟,我提前请好假了。”
孙玉凤掐他胳膊,不乐意了,“啥事儿啊我咋不知道?大家都是朋友,一起吃顿饭咋了,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嫌我丢人了?”
眼看她要闹起来,黎芳忙开口道:“林同志肯定没那个意思,碰上就是缘分,今天我请客,给皎皎他们饯行,大家都一起吧,人多热闹!”
就算不喜欢孙玉凤一上来就打探背景开口求办事的行为,但她是皎皎表哥的对象,黎芳态度还是很热诚,笑着招呼她坐自己的后座。
“来,我载你,林同志坐老宋的车。”
孙玉凤立马笑开来,积极地跑到黎芳自行车旁,语气热络,“黎主任,你人真好,我还是头一回坐自行车呢!”
黎芳礼貌笑道:“那你坐稳。”
池皎皎同她对视一眼,微微摇了下头。
这年头人人都想上城里当正式工吃商品粮,孙玉凤的行为可以理解,但她们没有义务必须帮她。
黎芳会意,冲池皎皎眨眨眼,“咱们赶紧出发吧,再晚国营饭店可没位子了!”
见状,林青川也没好意思扫大家的兴,坐上了宋科长的后座,一行六人三辆自行车,十分拉风地骑到了国营饭店。
几场秋雨下来,天气转凉,国营饭店新上了一种烫菜吃的汤锅,大厅里有好几桌都点了这种锅子,热气腾腾的,菜涮进去飘出一股大骨汤清淡的香味儿。
听服务员说,这是大师傅借鉴北方铜锅涮羊肉弄出来的吃法,锅底不辣,是猪大骨熬的高汤,加几片姜葱和几朵菌子煮得滚滚的就有鲜味出来。
最适合煮土豆、萝卜、白菜这种吸味儿的菜,要是有钱,再涮点肉片,切块豆腐,点盘粉丝,热腾腾吃下去浑身冒汗,别提多美了。
见其他桌客人吃得香,几人也要了一个锅子。
黎芳不是缺钱的主儿,最近又跟着池皎皎赚了不少零花钱,很是大方地点了好几盘肉片,豆腐、粉丝和当季蔬菜也点了不少,宋科长很有眼色地掏出钱票抢着结账,还特地去买了瓶儿白云边二曲回来。
池皎皎可是黎芳的好姐妹,他自然要好好表现。
宋科长用筷子开了酒瓶,给几人被子里倒上,笑道:“来,顾营长,皎皎妹子,预祝你们北上一路顺风,咱们干一杯!”
“宋哥叫我顾铮就行,我爱人怀孕了,医生说不能沾酒。”
顾铮说着,长臂伸展,利落烫了一筷子肉夹到池皎皎碗里。
来的路上经过推车摊,他停下来买了几瓶橘子汽水,池皎皎分给黎芳和孙玉凤,笑吟吟道:“让他们男人喝酒去,咱们女同志喝汽水儿。”
孙玉凤抿了口酸酸甜甜的汽水儿,心里也羡慕地咕噜噜冒泡,城里人的生活可真安逸啊,下馆子、喝汽水,哪像农村人天天埋在地里干活,一辈子一眼都望得到头。
她越发坚定了要到城里工作生活的念头。
宋科长听说池皎皎怀孕,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黎芳,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回应,笑着招呼大家吃菜。
“顾老弟恭喜啊,重回部队,又当爸爸了,双喜临门,那今天必须多喝几杯,来!”
宋科长说完,率先闷了一杯。
顾铮面不改色地仰头干掉杯中酒,喉结上下动了动,侧脸露出流畅英俊的弧度。
许是饮酒的缘故,他周身气场松弛下来,挺直的背微微向后靠,左手保护欲十足地搭在池皎皎椅背上,朝众人亮了亮杯底。
男人们喝酒聊天,女人们吃菜说笑,除开孙玉凤时不时提安排工作的事,被池皎皎三言两语推了回去,席间的氛围很是不错。
顾铮一侧眸,就能看见小媳妇白嫩脸颊一鼓一鼓的,眼睛时而弯成月牙,小扇子般卷翘浓密的睫毛扑闪,像极了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边上传来低低的两声笑,池皎皎转头,正对上顾铮的一双湛然凤眸。
他接连喝了好几杯酒,眼神格外的明亮炽热,小麦色面庞浮起浅淡的红。
可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那双眼里波光流转,全然不是平时的严肃和清冷,盛满七分笑意和三分色气,冷峻凶悍的五官在这三分色气的影响下透出些邪肆风流,尤其寡淡的唇也被酒水浸的柔软红润,看起来很适合接吻。
一眼望过来,撩得池皎皎心跳都乱了拍子。
不得不说,闷葫芦生了一副好皮囊,喝醉后还挺勾人的。
“多吃点肉。”
顾铮把自己那份肉全部匀给池皎皎,又给她烫喜欢吃的蔬菜,等晾凉了才夹到碗里,和人说话喝酒也没落下照顾,自己却只随意吃了几口菜。
“等到了部队带你去吃涮羊肉,那边老乡养了一种羊,不膻,牛肉也有供应。”
小媳妇好像又瘦了,只有那两只白兔儿沉甸甸的,胸前两朵红梅傲然坚挺,抱起来弄的时候他都不敢太使劲。
过去没多久就要入冬,得想法子把她喂胖点,不然怕是扛不住冻。
“那岛上买鱼虾应该也很方便吧,有限制吗?”
“管的松,有一个小集市,喜欢吃我训练完给你做。”
男人嗓音温和,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宠溺意味。
黎芳手肘轻轻怼了下池皎皎,揶揄道:“顾营长这么将就你,你跟他去随军,我算是没话说了。”
这哪是养媳妇啊,这是养女儿吧,简直比她带豆豆还宠。
听到这话,喝得醉醺醺的宋科长不知怎的反应过来,有样学样给黎芳夹菜,大着舌头道:“羡、羡慕啥,以、以后我将就你!”
黎芳脸色一红,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叫你少喝点,都在说胡话了。”
宋科长呵呵笑,正准备接过那杯水时,一个老妇人冲了过来,夺过那杯茶就朝黎芳脸上泼去。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浪货,离过婚带着一个孩子,为啥要来祸害我儿子!?”
国营饭店里人声嘈杂,老妇人出现的又太过突然,池皎皎只来得及将黎芳往自己方向一拉,仍旧有半杯水泼在了黎芳脸上。
水刚从搪瓷壶里倒出来,温度不低,黎芳发出一声痛呼。
老妇人就是宋科长的母亲。
她专门过来看望儿子,结果从食品厂职工那里打听到儿子居然跟一个离婚带娃的女儿搞上了。
老宋家一脉单传,到这一辈只有她儿子一个独苗苗,她儿子可是退伍军人转业到地方当保卫科科长,这么优秀的条件,配县领导家的千金也是不差的,哪能娶一个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所以她没听那个职工把话说完,问到几人在国营饭店吃饭,就直接杀了过来。
泼完水的宋母单手叉腰,十分解气。
她斜了眼黎芳,指着她的鼻子,“大家快来看啊,离了婚的二手货脸皮就是厚!”
“该拿滚水给洗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纠缠我儿子!”
池皎皎眼神泛冷,这老泼妇简直欺人太甚。
她一把抄起搪瓷水壶,打开盖子,兜头朝宋母泼了过去。
“比脸皮厚,谁比得过你,先把你自己洗干净再说吧!”
宋母惊声尖叫,双手胡乱在脸上身上抹,她主要是被吓着了和生气,皮糙肉厚,热水浇上去只感觉到了一点痛,比黎芳情况轻松。
“别用手碰,我带你去冲凉水。”
池皎皎蹙眉,见黎芳脸颊迅速红了一大块,扶着她想去后厨,烫伤后必须立即冷疗处理,不然很容易起水泡留疤。
宋母眼睛一瞪,凶道:“不准走!你有脸勾引我儿子,没脸见我吗?”
她伸手想去拉黎芳和池皎皎,被顾铮擒住了手臂。
顾铮面容冷肃,沉声道:“大娘,故意伤人是犯法的。”
“什么犯法?她一个离了婚的破鞋故意勾引我儿子,想害我们老宋家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来,我教训她天经地义!”
宋母情绪激动,嗓音尖利,面色涨红。
因为她还在固执地往黎芳方向冲,顾铮手下用了力,她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宋科长被吓得直接酒醒,忙上来阻止,“顾老弟,这是我妈,你先松手。”
他第一时间先去把宋母解救出来,然后才想起来看黎芳,“对不起,我妈她……你没事吧?”
“你眼瞎?看她像没事的样子吗!?”
池皎皎冷脸呵斥了一句,拉着黎芳去冲冷水。
因为宋母的大闹,国营饭店里的客人和工作人员都看了过来,有些人还冲黎芳指指点点起来,什么离过婚的女人,不知羞耻等类似的话飘进两人耳朵。
池皎皎看到黎芳咬紧牙关,眼眶泛红,又气又心疼。
她冷冷扫过那些人,“国营饭店的菜还堵不住你们的嘴?这么爱管闲事,拿着你们的碗筷去路边等,拉粪车路过一人装一碗,够你们尝咸淡的!”
描述的太有画面感,那些指指点点的人顿时闭上了嘴,止不住恶心的感觉让她们脸色很不好看。
不就随口议论了两句吗,这小姑娘嘴巴未免也太损了。
冷水连续浇了十分钟,黎芳脸上的灼痛才消下去,留了两个小水泡,去医院开点烫伤膏涂就没事了。
“黎芳姐,宋科长之前和你提过他家人的态度吗?”
黎芳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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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铮背上被一个大包,左右两个手不空,拎着藤编箱子和蛇皮袋。
池皎皎另一只手上提随身的证件和吃食,重要的钱票则是收在空间里,身上只留十来块现金。
“我去对面买点东西。”
他们路上要用的东西差不多都备齐了,还要买什么呀?
池皎皎也没问,等顾铮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兜橘子、一罐腌渍酸梅和三袋方方正正的红色塑料袋包装的东西。
池皎皎接过东西看,笑了,这不是方便面吗?
后世被定为垃圾食品的方便面,在这个年代,可是妥妥的奢侈品啊!
因为产量稀少,要从沪市食品厂拿货,镇上县里都买不到,只有在市里的供销社才能买到,一块钱一包,比富强粉做的面条还要贵一倍不止,寻常人家尝鲜都觉得贵。
“我看你刚刚有点晕车,后面几十个小时火车肯定难熬,吃点酸味的东西会舒服点。”
顾铮把东西一样样装进随身的包里。
“饼子太干了,火车上有开水,这个方便面泡热了你吃。”
让小媳妇顿顿啃冷的干饼子,他心疼。
“火车上也卖盒饭,但那个没这个好吃,之前战友给我泡了一包,吃起来味道不错。”
像这种新鲜的稀罕的玩意儿,他都想买来给她,可这东西紧俏,供销社只剩三包了。
池皎皎听着他像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嘴角抿起甜蜜的笑。
“怎么一直盯着我?”顾铮被她笑盈盈的眼睛看得有些脸热。
池皎皎在他宽厚的掌心轻挠,“顾营长,你就不怕把我宠坏了~”
顾铮收拢手掌,将她柔软的小手包裹,眼眸含笑,“不怕。”
小媳妇跟他随军,他想怎么宠就怎么宠,宠到在他头上撒泼打滚他都乐意。
池皎皎心头一热,娇气地嘟囔:“好烦呀,周围怎么这么多人,我想亲你!”
“乖,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