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蹙眉,“不是我放的,我身上只有你给的零花,还剩十八块六毛。”
他接过那卷钱展开,点了一遍,正好三十张大团结,三百块钱。
“不是你放的,也不是我放的,这么一大笔钱……”
池皎皎说着,惊讶抬眸和顾铮对视,异口同声道:“娘给的!”
“走的那天早上,娘说帮我们检查有没有东西忘带了,进去过房间一趟,她老人家也真是的,我们手头又不缺钱,岛上有邮局吗,我抽空寄回去。”
顾铮想了想,将钱放到池皎皎手上,“留着吧,这钱应该是爹娘拿出来买自行车和缝纫机的。”
池皎皎恍然,原来如此。
顾大嫂当年嫁进顾家只有八十块钱和一套家具做彩礼,池皎皎却从没听到她抱怨,小姑子顾静也不眼馋嫉妒,一家老少从始自终都没产生过霸占这份丰厚彩礼的念头。
同池家那种家庭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次随军,两老口原本已经安排好把那两个大件邮寄到部队,是她拦下的。
因为刚好手里有从池家打劫来的工业券,她就做主把缝纫机和自行车留在了家里,缝纫机给一大家子做衣服,自行车则方便顾杰顾静去公社县里开会学习。
顾家对她好,她有好处自然也想着他们。
没想到老两口是讲究人,竟然又偷摸把钱补给她了。
池皎皎不由地摇头笑笑。
不得不说,能养出顾铮这种儿子的家庭,家风真的很正派。
顾铮不解,“你笑什么?”
池皎皎将钱重新卷起来,抬眸看他,“笑我嫁进了一个好人家呀,男人优秀,公婆明理,外人不知道多羡慕呢!”
顾铮眼里划过笑意,傻姑娘,明明就是他们家娶到了一个好媳妇。
他想到什么,嘴角抿了抿,“媳妇儿,我想找你预支十个月的零花钱。”
“没问题。”池皎皎爽快数出十张给他,男人每个月零花钱十块。
“你不问问我要钱做什么吗?”
池皎皎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问的,刚刚归队,花钱的地方肯定很多,我都理解,放心拿去用。”
看着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可爱模样,顾铮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算了,暂时先不告诉她,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吃完早饭,顾铮来到团部开会,会议结束后,他找到樊政委,对方在友谊商店有熟人。
樊自强笑着打量他,“你小子怎么也要买照相机?”
顾铮捕捉到那个也字,“还有其他人托到你这来了?”
“是啊,你早点跟我开口多好,”樊自强指了指训练场方向,“二营的薛营长,人家比你早一步,昨天晚上拿到照相机了,海鸥牌的,友谊商店剩的最后一台,你想买怕是要等到年后了。”
见顾铮垂下眼眸,难得在人前露出了失望的情绪,樊自强升起八卦的心思,“买给弟妹的?”
顾铮颔首,起身道:“政委,麻烦您帮我留意友谊商店那边什么时候有货,我先去训练。”
“啧,你小子还是头回对我这么客气啊,还麻烦您,”樊自强学着顾铮的语气,摆了摆手,“有货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加紧训练,全军大演习别给咱们团丢脸!”
*
服务社其实就是军营版的供销社,给军人、职工和家属提供日用生活必需品和部分副食品。
三开间的海岛部队特色石头房,和县供销社的布局相似,沿墙摆放玻璃木柜,分设档口。
从油盐酱醋到大米面粉,从糖果糕点到锅碗瓢盆,从针头线脑到布匹毛线,应有尽有。
最里面甚至还有理发和缝纫档口。
挨着服务社还有两间小房子,是菜站,没成家的战士们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来菜站买东西的绝大多数是军人家属。
昨天梁嫂子拿来的一篮子蔬菜够他们吃好几天了,池皎皎就没有再另外买,买了一斤猪五花和两斤排骨,挑了些做菜要用的葱林蒜,又找菜站师傅要了块猪皮用来开锅。
在服务社要买的东西可就多了。
他们大包小包的行李带了不少,但对于一个新家而言完全不够,各方面用具都缺,采买齐全了就挑个日子请顾铮交好的战友来家里吃饭。
人情社会,这些是避免不了的,池皎皎倒也不排斥,关系都是经营出来的。
她捏着鼓囊囊的小荷包,直奔米面粮油档口,对售货员道:
“同志你好,我要一斤豆油、半斤盐,二两酱油,二两醋,一斤白砂糖,十斤米,五斤面粉,再来二十个鸡蛋。”
有些东西她空间里存货不少,但总要先买点回去,才方便往外补货。
售货员听完,倒抽了一口冷气,拿笔在单子上唰唰唰地记。
嚯,这大手笔,是谁屋里的败家娘们儿给放出来了?
“再给我拿十个盘子,八个粗瓷碗,一个铁锅,一个洋铁壶,再配上菜刀锅铲筷子这些。”
售货员收了钱票,担心道:“嫂子,你买这么多东西,等会儿咋拿回去,要不我让同事帮忙看会儿柜台,我送你一趟?”
顾营长的媳妇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两岁,手腕又白又细,哪拎得动这么重的东西?
“不用啦,等会儿我男人来接我。”
池皎皎在服务社转了转,又买了铁皮暖水壶、搪瓷盆、卫生纸和时兴的点心瓜子,才浅浅停了手。
她买的东西看着多,但对于一个新组建的营长级别家庭来说,还在合理范围内。
别人能议论的,最多就是顾营长媳妇花钱大手大脚,对顾铮本身造成不了什么实质影响。
看了眼手表,快到约好的时间,池皎皎请陈芳帮忙,把东西搬到外面等着。
半路上,顾铮被林珊珊拦下。
“你随便在乡下娶的村姑,除了一张漂亮脸蛋什么都没有,没文化,没家世,还不会过日子,你看她买这么多东西,把你辛辛苦苦挣的工资都败光了……”
“够了!”
顾铮厉声打断。
“林同志,对着一个有妇之夫自荐,这就你所谓的家世教养?人贵自重,知廉耻,恕我在你身上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