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安很清醒的知道,在她长大前,她需要他们的抚养,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他们喜欢什么样子。
她就当什么样子。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抛弃。
大人总喜欢优秀又懂事的孩子,她就要当这其中的模范!
她要优秀、努力、上进,她要漂亮、体面、会说话,她要满足他们所有的虚荣心。
她从所有人身上拼命汲取养分,拼命学习知识,像是永远吸不饱水的海绵。
把自己撑炸的前一刻,永远学不会知足。
她每天晚上学到凌晨三点,偷偷跑到教堂外面看着那些孩子拉琴,捡遍无数废品卖钱买她需要的用品!
事实上,孟棠安确实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一旦有人提起她,就会说:“是孟家的那个小姑娘啊,小小年纪不得了,学习成绩可好了,回回年级第一,人懂事嘴还甜!”
“听说上次国际演讲比赛还拿了第一名!还有奖金,而且同时参加了什么小提琴比赛?”
“我上次看这孩子跳古典舞跳的可好了!”
“听说那是孟家养女啊?”
“真是捡了八辈子福气才有这样的女儿!”
那些各方亲戚不再避孟棠安如蛇蝎,每每见面,都热情的让她上家里来住。
好像曾经的嫌弃,刻薄的议论根本不存在。
他们指望着孟棠安能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很好的工作,来报答他们的恩情,扶持他们的子女!
他们常常跟她说:“棠棠,做人要知恩图报啊,叔叔供你上学,很不容易的。”
她面上甜甜的点头,说着成年人虚伪的话,那时她十一岁:“没有叔叔们帮我,哪有现在的棠安呀?你们好辛苦的,等棠安以后长大,一定要买大大的房子让叔叔住!”
语气夸张中带着几分童真,又不失依赖亲切。
常常引得人哈哈大笑,分外满意。
在长辈眼中,她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在邻居眼中,她是开朗热情的晚辈,在老师同学的眼中,她永远是第一名的好学生。
孟棠安对谎言烂熟于心,已成了骨子里的本能。
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明白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将自己包装成完美的人设,却无法欺骗自己腐烂的灵魂!
后来她考上了最好的高中,那时学校初有早恋风波。
孟棠安生的好,穿着宽大的校服,背着书包,扎马尾,身形青涩姣好,桃花眼初显深情的形态,是十四岁的年纪。
有不少小男生来给她送情书,眼中是羞涩的喜欢。
她清楚她的优势,并且加以利用,一一收下情书,温柔又为难的考虑,诉说自己的难处,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
利用他们做了很多她不方便做的事情。
只有在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深更半夜,才会趴在马桶旁吐得天昏地暗,手指抠进嗓子眼中,能将心都吐出来!
晚上的天总是黑的看不到光,她时常呆呆坐在窗边,彻夜不眠,疯狂学习着未知的知识。
天黑了,没关系的,等天一亮,她又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
那段时间孟棠安住在三叔家里,三叔家只有一个儿子,个子不算太高,长相普通不出众,游手好闲,旷课早恋成了家常便饭,还觉得自己很帅。
他看着她的眼神,让孟棠安很不舒服。
直到那天晚上,三叔家里没人,她放学回到家,推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门被人反锁了,立刻敲门:“三叔?三婶?有人在里面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把门打开,是她的堂兄!
“堂哥,你怎么在我房间呀?”
男生直勾勾盯着她看,脸色潮红。
客厅静悄悄的,没有人,一片昏暗,孟棠安微微后退半步。
“随便逛逛!”好在男生没有做出其他举动,撞开了她的肩就跑出去了。
孟棠安走进房间,反锁了门,将书包放到一旁,校服挂在衣架上,环视四周,最后定格在床上,被褥明显被人动过,多了好几道褶皱。
她有很强的隐私感,遗憾的是,在这个家里,她从来没有隐私。
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房中只有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她走上前,闻到了被褥上奇怪的味道。
孟棠安并非什么都不懂,相反,她在心理上,比任何人都要早熟。
她站在被褥前,安静了很久,房间没有开灯,黑暗隐没了神情。
后来,她面无表情的拿着剪刀,将被子一刀刀剪开,又用刀将被子捅到稀烂,棉絮乱飞,触目惊心!
真恶心。
她想。
她站在漫天棉絮中,手在发抖,将刀尖对准了自己,在布满疤痕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细长的口子,鲜血滚滚冒了出来,令人痴迷的疼痛成了最好的良药!
孟棠安从喉咙中发出了愉悦的悲鸣,低低回荡在房间中。
第三天的时候,她手臂上的新伤不小心被老师发现了。
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四十七岁,女,留着利落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硬生生老了十岁,板着脸的时候严厉又让人害怕,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要给家长打电话。
孟棠安哭着求她不要告诉家长,她红着眼睛流泪,用最纯真的年纪、似真似假的话博取老师的信任。
她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有自残倾向,他们会说她是神经病!
老师并没有她想象中严厉,长长叹了口气,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跟她说。
“棠安,你今年才高一,你的未来很长,我们的一生也许会碰到各种幸运或不幸的事情,但这不是我们伤害自己的理由,岁月不会辜负你的。”
“你不愿意说,我们就不说了,只是你要答应老师,以后不准伤害自己,女孩子的身体很珍贵的,明白吗?”
没有想象中的训斥,温声细语的安慰,让孟棠安愣了很久,抽泣说好。
“来,拉钩。”
“拉钩。”
老师拥抱了她,给了她一颗糖。
那天晚上,因为被留在办公室谈话,孟棠安出去的时候,学校已经没有人了。
她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攥紧了手中的糖,水果糖硬得有些硌手,她也没有任何感觉,牢牢攥紧,以至于水果糖沾染了她的体温,久久不散!
她会走出来吗?
她真的可以吗?
孟棠安第一次动摇,第一次怀有希望。
试试吧。
她摊开手心,看着这一颗糖,刚刚撕开了糖纸,还没来得及尝到甜味,陡然被一只手拉近了昏暗的巷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