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不知,”穆七恭恭敬敬道,“爷爷只说让您收拾行装跟着表弟一起去。”
“没说让我去做什么吗?”穆氏错愕地起身,“是让我去照顾辰儿的起居吗?”
“爷爷没说,”穆七起身拦住要往外走的穆氏,“爷爷说,您也不必去问了。跟着去,家里会安排马车。”
“好吧,”穆氏懵然地重新坐下,“我去收拾行李。”
“爷爷说让文宁去他那住,离儿妹妹也和你们一起去贵阳。”
“好,我知道了。”
穆由什么都没明说。但穆氏很清楚父亲从不会做无缘无的故安排,她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娘,别担心。我会保护好您和妹妹的。”
归辰握住母亲的手,母子俩对视一眼,掩住了心中的不安。
……
……
就在归家母子马不停蹄赶往贵阳之时,重新回到冷宫的李稷也收到了嬴珣的密信。
密信夹在姚女官送来的馒头里,上面就寥寥数语,“酉时三刻,城南客栈。”
李稷攥紧纸条,知道时机已到。
上次分开之时,他让嬴珣在嬴晗日身边的贴身公公出门采买香料时通知他,此时这张纸条上所写的,应该就是那位孙公公今日出宫的时间地点。
“昭华君,这是……”
送饭的姚女官不安地看着李稷手中的纸条。
“我今天下午要出宫一趟,”李稷看向她,“去见一个人。”
“您还回来吗?”
姚女官紧张起来,李稷在这里已经躲了十几天了,虽也常出去,却未曾离开过阿房宫。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会回来,”李稷叹了口气,“但也说不准。”
按预定的计划,嬴晗日和云中君还在这宫里,他能回来肯定会回来。但如果这一次真的他见到幕后黑手,那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
即便已经登临天阶,但李稷很清楚这世上能杀死天阶修行者的手段,依然应有尽有。
“如果今晚入夜后我还未归,你就不要再来了,”李稷认真道,“以免被牵连。”
如果他不敌幕后黑手被擒,他这段时间的行踪也可能会暴露。
姚女官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顿时心跳加速,“可是……”
“没有可是,”李稷严肃起来,“抱月留你在这里,你想必有你自己的使命。时机到了,她一定会来找你。”
“伱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她。在这之前你不能死,不是吗?”
姚女官瞳孔收缩,点点头。
“昭华君。”
她拎着食盒后退一步,向李稷躬身一礼,“祝您武运昌隆。”
……
……
武运昌隆这句话,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了。
酉时三刻,李稷站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客栈前,心中感慨。
姚女官那句祝福让他想起了之前和嬴抱月他们一起参加大典时的回忆。那段日子虽然危机四伏艰辛非常,却给他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美好回忆。
他们爬过高山,蹚过激流,越过密林,渡过汪洋……真是发生了太多。
无论发生什么,他们这群少年人都在一起。
以后再像那样聚在一起,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李稷孤身一人跨过门槛,走进这家城南客栈。
虽然叫城南客栈,却位于贵阳城的城北,让李稷找了很久。和人满为患的大酒楼不同,这间客栈似乎走的是私房路线,位置十分隐秘,环境清幽。
饭点明明刚过不久,一楼大厅内却只有寥寥几人。几名歌女坐在一边弹着琵琶,桌上只摆着几道小菜。看着冷清,可案上所摆菜肴几乎堪称龙肝凤髓,有几道菜李稷甚至只在东吴的国宴上见过。
单靠这一点,李稷就察觉到这间客栈的特殊。
珍稀的食材大部分都是贡品,这可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御用的食材想从哪得到?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宫里。
这间客栈的主人和宫中人士想必有着很深的交情,搞不好就是宫里某位大人物的私产。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一位店小二迎了上来,这小二年纪不轻,通身的气派不像是酒楼里跑堂的,反像是高门大户里的管家。
李稷瞥了这人一眼,发现这人弯着腰低头,姿态恭敬,眼珠子却往上翻,在偷偷打量他。
这人不是个善茬,在试探他。
来这间客栈的客人,必然不是打尖也不是住店。这间客栈平素应该只接待熟客。
李稷眯了眯眼睛,没理睬这人,径直往楼梯上走。
“哎,这位客官,”店小二急了,从后面追上来,“雅座都满了,隔壁还有位置,您……”
“宫里的人来了吗?”
李稷停下脚步,冷冷瞥了他一眼。
店小二也停了下来,吃惊不已地瞪着他。
李稷有备无患,从怀里掏出一包晒干的药草,在这人眼前一晃,故意冷冷道,“我来送宫里爷要的新货。耽误了,你脑袋赔得起吗?”
这下把店小二吓了個不轻,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个误入其中的客人,没想到居然招惹到了宫里公公的熟人。
“小人无礼了,您老人家大人大量,饶了小的……”
店小二吓了个屁股尿流,李稷用了一点真元加重了此人的恐惧,厉声斥责道。
“还不快带我去!”
由于呼吸被操纵,店小二一时间头晕脑胀,本能地带着李稷向那个最隐秘的、平素谁都不敢靠近的包厢靠近。
在连续拐过好几道墙,店小二在抖抖索索地开口,“大人,到了。”
李稷抬头看着眼前紧闭房门的房门,“好,你可以走了。”
店小二浑浑噩噩抹着冷汗走了,李稷抬头看着厚实的木门,收敛真元气息,敲了敲门。
屋内并无反应,看上去像是没人。
李稷蹙眉,抬手正想再敲,忽然一阵莫名的直觉从头泛到脚。
不对劲!
李稷当机立断转身就走,但已经晚了。他身后吱呀一声,门唰的一声打开,冷风拂过李稷的后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李稷缓缓回过头。
他身后的房门大敞,孙公公被堵嘴捆成一团丢在地上,一个黑影支着一条腿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把玩着一只金杯。
这个人脸上戴着一张熟悉的修罗面具,抬眼望他。
李稷定定望着面具里那双碧色眼睛。
“淳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