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转过身,发现淳于夜正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冰冷地望着她。
“淳……”
嬴抱月胸口一窒,一时间分辨不出眼前这到底是真正的淳于夜,还是她脑海中构造出的幻境。
真正的淳于夜应该还在狼背山中才对。嬴抱月记得清楚,就在她跳下天坑的时候,淳于夜就在李稷等人的身后,站在天坑口望着她。
可这里是碎叶城。
嬴抱月转过身,定定望着和自己隔着一条车道的男人。
淳于夜也望着她,目光复杂难辨。
就在这时,淳于夜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
“翟王殿下,我已经问过了,是一个叫丁三的马奴煽动的其他奴隶,他们已经全都往长老会那边去了,殿下我们……”
说话人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赫里站在淳于夜的身后,呆呆望着路前方的人。
赫里的眼神就像见到鬼了一般。
望着这名少年,嬴抱月也有些不知所措。
赫里是慕容恒的直系手下,也是碎叶城的小当户。之前慕容恒单独离开的时候,并未带走赫里,而是要他留在她身边保护她。
之前她下天坑的时候,赫里也站在坑口。
可现在他和淳于夜都出现在了碎叶城中。
难道他们也是瞬移来的不成?
三人隔道相望,这时淳于夜的声音打破寂静。
“眼珠子会转,你是真的嬴抱月?”
这都是什么判断标准?嬴抱月心中无语,但这证明对方和她所想的居然是同一个问题。
“那你们呢?”
嬴抱月凝视着淳于夜的碧瞳,“你们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们不是站在天坑顶上吗?”
赫里望着她,神情愕然,口吃道,“萨仁,难道你也是……”
赫里是个实诚孩子,看到他这个反应,嬴抱月心里有数了。
这时一队马队呼啸着从他们三人中间的车道上冲过,腾起巨大的灰尘,嬴抱月猛地闭上眼睛。
等她睁开了双眼,淳于夜和赫里两人已经都站到了她的面前。
估计是为了避免在碎叶城内暴露身份,两人脸上都裹着撕下来的衣物碎片。但此时城内动乱,所有百姓都在乱跑,没人注意到比碎叶城城主地位更高的人物居然来到了这里。
嬴抱月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问道,“你们难道是在我之后下的天坑?”
如果她没猜错,这诡异的情况和那个坑脱不了干系。
“没错,”淳于夜眯起双眼,“你之前一直没有上来,昭华那个蠢人就说要下去找你。结果他下去后也没信了,春华就说让我们自行决定是离开还是下天坑。”
既然都走到了这里,哪里有掉头回去之理?
其他人他没注意,也懒得注意。淳于夜抓住了赫里,带着这小子一起跳下了天坑。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超过了他的预料,就在滑下深坑后不久,不知是什么东西撞了他脑袋一下,他晕了过去。
等淳于夜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站在碎叶城中。
这大概是他遇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加惊慌失措的赫里,淳于夜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眼前的一切不是梦,他的确是被人从狼背山弄到了碎叶城中。
这还没完,淳于夜愕然发现,整座碎叶城中,居然在发生暴动。
从来往牧民的叫喊声中,他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群给长老院造房子搬石头的奴隶用石头砸死了监工,随后带着一群赤手空拳的奴隶冲向了决定城内大小事务的长老院。一群人说要砍了长老院里所有长老的脑袋,要城内大小所有事都由城内百姓们自己决定。
虽然碎叶城的城主不在城内,但这群奴隶的举动无疑是对主子尊严的侵犯,是彻彻底底的暴动。
淳于夜没想到在自己的领地上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既然慕容恒不在,那他这个大主子必然要好好收拾这群胆大包天的恶奴。
淳于夜离开让赫里去调查这群人的首恶,同时准备前往长老院调动城内的骑兵并亲自统率,以免那群骑兵像群没头苍蝇般乱跑,丢人现眼。
可就在赫里离开后,淳于夜却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少女正站在道路的中央,四处环顾。
她身上衣衫染血,但气质沉静,和周围正在四散逃窜的牧民形成了鲜明对比。
导致她还没转过身来,淳于夜就知道她是谁了。
既然他们能够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那先跳坑一步的嬴抱月,必然也可以。
听完淳于夜等人的经历,嬴抱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到了这一步,几乎可以肯定,之后跳下天坑的人,应该都被转移到了远离狼背山的各种地方。
嬴抱月心微微揪起,不知道李稷和姬嘉树他们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那什么翅膀,本事还挺大的,”淳于夜望着乱哄哄的城内,目光阴郁,“特意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是让我帮慕容恒平叛的么?”
常理而言,区区一个城池的叛乱,哪里需要翟王亲自出手。
他不治慕容恒的罪就不错,还得亲自帮这家伙平乱?
淳于夜很想发怒,西戎部落里的长老院只能处理日常事务,调兵遣将本就全仰仗城主和小当户。城内骑兵虽然多,但没有得力的统率,只是一味地追着百姓跑,居然被一群赤着脚的奴隶夺了先机,简直羞耻至极。
“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总之呆在这别给我添乱。”
这时一匹骑兵纵马掠过,淳于夜给了赫里一个眼神,赫里立马心领神会,一把攥住这匹马的缰绳,飞起一脚将骑兵踹了下来。
淳于夜接过赫里递给他的缰绳,翻身上马,低头看了一眼站在马下的嬴抱月。
“等我解决了这群暴民,再来找你,你给我乖乖呆在这别动。”
嬴抱月沉默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这时赫里也抢到了一匹马,将马鞭递给淳于夜。
淳于夜一拽缰绳,坐骑的前蹄高高扬起。
在他看来区区奴隶的叛乱很好平定,他一出手,只要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驾!”
马正要冲出去,淳于夜忽然瞳孔收缩。
一只手,攥住了他所骑之马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