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煦颤抖着手去抱骆晴,他试图安慰她,亦或者说,他是在安慰那个犯下了罪行的自己。
“晴晴,不会的,他不会再出现的。”
“你相信我好不好?别怕晴晴,我会保护好你的。”
骆晴躲开了他的拥抱。
她目光呆滞,无神地看着他,嚅动嘴唇,“阿煦,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出现呢?”
“你又不是他……”
“那个人在我下班的必经之路上把我拉了进去,他作恶时还遮住了我的眼睛,他一定是认识我的,我说不准也认识他……”
“阿煦,我真的好害怕,我担惊受怕了七年,我快要撑不住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她每说一个字,白煦的脸就白上三分。
她字字句句都在说你不是那个人。
却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他,就是他毁了她的人生,也是他毁了和她长相厮守的资格。
骆晴满脸是泪,无助的双眸里布满了哀求,“阿煦,我求你,你帮帮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嘴里说着求你帮帮我。
白煦却偏偏想起,七年前,她说,求你放过我。
白煦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骆晴,似乎是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也许没有人会信,现在的他,曾无数次痛恨当年的自己。
骆晴等着他开口,但他偏偏不发一言。
骆晴心中溢满讽刺。
她在想,他怎么不说话了呢。
她还想听听,他有什么借口。
“阿煦,你说那个人,他这几年,偶尔会有愧疚的时候吗?”
“应该不会的,他一定很得意,一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嘲笑我,嘲笑我怎么那么蠢。”
“你看,他给我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我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骆晴声音有些沙哑了,细听之下,竟有几分绝望,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留得住她了。
“晴晴,别说了……”
“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那个人,那个人说不定已经死了……”
白煦抱着骆晴,无人能看见,他脸上也有热泪淌出。
他怎么能没有愧疚的时候呢?
这些年,他只要想起来,始终都愧疚无比。
白煦未免多了几分自嘲。
最开始,他是以一种戏谑的姿态出现在骆晴身边的。
他就想看她一边痛苦绝望,又一边把它视为救命稻草,对他所做下的事情毫不知情。
他甚至拍下了自己两次犯罪的视频。
就是为了等骆晴彻底爱上他,对他死心塌地,然后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其实他就是那个两次对她实施犯罪行为的罪魁祸首。
那样一定很有趣。
可是——
白煦闭了闭眼,可是在这个过程里,他自己逐渐爱上了骆晴。
不是她离不开他。
是他发现,他不能没有她。
他在六年前删掉了自己的罪证,以为这样就删掉了他犯罪的事实。
可原来,他犯下的罪孽,是不会被消磨干净的。
七年前他打出去的子弹,在今天正中他自己的眉心。
白煦曾经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坦白。
只是他不敢。
他比谁都清楚,那两件事给骆晴带来的影响有多大,时至今日,她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骆晴只是一边哭,一边笑,心头涌起无线讽刺。
白煦是想她放过自己呢?
还是想她放过他?
“阿煦,你又不是那个人,你怎么会知道他死了呢?”
“他说不定在哪看着我呢。”
“阿煦,我撑不下去了,我感觉我快死了,阿煦,我对不起你……”
“你说那个人怎么那么聪明,那么残忍,他把我害成了这样,却还可以逍遥法外……”
她紧紧地抓着白煦的衣服,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棵救赎救命稻草。
白煦脸色一寸一寸地变得惨白。
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是他把骆晴逼成了现在这样。
是啊,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他又怎么能狠得下心那样对他?
白絮颤抖着手给骆晴擦泪,声音也有些发颤,“晴晴,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的身体只属于你自己。”
“晴晴,求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能好起来?你别放弃这个世界,别放弃我……”
骆晴神思恍惚。
这个把她的身体拖进青纱帐的人,把她伤得支离破碎的人,现在和她说,她的身体只属于她自己。
看啊,他不是什么天生的罪犯,他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在犯下罪行时,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拖进了深渊。
他的犯罪不是一时兴起,是蓄谋已久。
现在他却要她别放弃他。
多可笑啊!
如果他真的没做过那些事,她怎么舍得放弃他啊!
骆晴低下了头,“阿煦,你帮不了我的。”
“我想要那个人得到法律的严惩,我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想要他如我一样痛苦。”
“你怎么帮我呢?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她崩溃的哭喊出声,用力推开了紧抱着她的白煦。
在白煦错愕的眼神中,她抹着泪跑进卧室,将房间门反锁。
白絮心脏狠狠提了起来。
他用力拍打着房门,心慌得厉害,“晴晴,你开门,你别做傻事!”
他试图用工具撬开她的房门。
骆晴疲惫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这声音很轻,他听得模糊又不真切。
“阿煦,我累得很了。”
“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冲你发脾气的,你又不是那个人……”
白煦只觉得有什么冷硬的冰锥在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头,疼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他把她害成了这样,她却还在和他道歉。
她字字句句都在说他不是那个人。
可其实,她字字句句都在粉碎他的自欺欺人。
里面传来抽开抽屉翻找药物的声音。
白煦慌了,“晴晴!你在干什么!”
骆晴疲惫又苍凉的笑声,隔着门缝飘了出来,“阿煦,我太累了,你让我睡一觉吧。”
“睡一觉就好了。”
“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找到那个人,罢了,找不到就算了,就这样吧,你以后要好好的。”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临睡前要说的话。
反而像是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的人,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时,平静地交代遗言。
白煦终于崩溃了。
自责、内疚、悔恨,各种情绪交织,过去和现在在脑海中交织,他终于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是我!”
“晴晴,那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