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玄门道法本来是用于对抗邪祟的,这下倒好,尽数用在同道身上了!”
听到那训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柳梦生便知道这位陆师姐是向着单间病房来的,从她的语气听来今日想是又有伤重的修士了。
“师妹,快去取些干净的白绢来。”
那位陆师姐似是带着伤者去了柳梦生隔壁的单间病房里,一进房间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医治伤者。
“还有你也别愣着了,去端一盆清水来。”
“啊?我也要帮忙啊……”
显然,有不属于医馆的修士也被使唤了起来。
“为何这么吵呀?”此时青阳攥了攥拳头,不情愿地轻轻抬起眼帘。
“青阳师姐醒了呀,想是医馆又在收治伤者,才会这般吵闹,”殷雪怜浅笑着回应道。
“哦,”青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柳梦生这边看来。
柳梦生见状露出一个自以为阳光的笑容,向她挥了挥手。
青阳眸光凝来,先是一怔,随即张大明丽的眸子,惊讶地说道:“小师弟你醒了呀?”
柳梦生点了点头,谁料青阳直接扑了过来。
“你感觉怎么样了?这么坐起来真的没问题吗?有没有觉得哪里还在痛?”青阳跳起来抓着柳梦生肩膀就开始接连不断地发问。
然而柳梦生此时咽喉还是发不出声音来,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也是无可奈何。
“青阳师姐,柳公子如今还不能说话,”殷雪怜见青阳这般,连忙拉住她的衣袖。
“哦,是此身疏忽了,”青阳似是才想起来这事,遂长舒一口气,殷雪怜见了又慌忙松开了拉住青阳的双手。
柳梦生心中暗道,看青阳的反应,想是自己当时真的伤势不轻。
“小师弟……”青阳舒缓下来后脸上就浮现出了倦意。
话还未说完,忽有一人推门而入。
“哟!柳兄,我来探望你了,”穆青竹一进门就爽朗地打了声招呼,但看见柳梦生已经坐起来了,当即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柳兄这都能坐起来啦?”
柳梦生抬眼看去,只见穆青竹手上额上缠着白布,脸上还有一片被烟熏黑的痕迹,头发翻卷凌乱,其上还飘来丝丝焦糊的气味,就好像刚从火场里跑出来一样。
你这是来探望我的,还是你就住在我隔壁呀?柳梦生见状不由心道。
“哟!我也来了,”随后江晓莺也活泼地跳了进来。
“晓莺不用去放烟火吗?”柳含烟侧脸疑惑地问道。
放烟花?柳梦生一听才明白,原来每一场比试的烟火都是江晓莺放的,怪不得整天都看不见她的身影。本来柳梦生还奇怪江晓莺这么爱凑热闹的人居然没来看御前试道,原来是人家早就挑好最佳的看台了。
“暂时不用了,或者说估计以后也不用了,”江晓莺想了一下,就跳过来兴奋地说道,“你们知道嘛?方才竹哥打得真是痛快。”
以后也不用了?难道御前试道已经结束了?柳梦生心中疑惑,我这是昏睡了多少天呀?
“所以穆师兄赢过那个酆振离啦?”青阳闻言看向穆青竹。
酆振离,柳梦生一听这个名字,心底略过一丝阴影。
“是呀,当时可精彩了,”江晓莺随即兴冲冲地讲述了方才赛场上发生的事。
原来酆振离下一位对手便是穆青竹,兴许是吸取了上一阵的教训,酆振离起手就燃去了一纸银符,发动了与柳梦生比试最后所用的相同道法——地火明夷。
地火明夷,名自六十四卦象之一,乃是酆氏宗内最为深奥的道法其一,传闻就连酆氏的现任宗主也难任意施展。
火柱喷涌之际,竟然连砖石砌成的擂台也难以承受这般炽烈,渐渐熔作岩浆。
面对汹汹地火,穆青竹毫不犹豫地施展出自己近来有所领悟的道法——明剑照霜。
寒意迸发,四周水汽瞬间凝作坚冰,就连天上的云层也受寒意所动,散下纷纷大雪。
一时间场上冰火交加,一面是不断喷涌而出、仿若要燃尽万物的炽烈地火,一面是结冰凝霜、顷刻间冻结天地的彻骨寒意。
道法激荡,两人战意更胜,竟是在烈焰寒霜相持不下之际,双方就提剑攻向对方。
锋刃相错,道法交织,两人一边以剑术宣泄怒火,一边施展道法狠狠打向对方。
起初双方相持不下,愈战愈烈,擂台四周的夏氏弟子不得不用法术筑起数道高墙,才勉强不让观众受到波及,正台上的五位更是纷纷起身,神色凝重地看向场中,准备随时出手中断比试。倒是九州百姓看的好不过瘾,发出了阵阵欢呼。
战至后来,酆振离略显不支,施展法术也多依靠符箓,而穆青竹即便是手持双剑,亦能自如施展一些简单的法术。而穆青竹也看出对方剑术不济,所以面对迎面而来的火球火舌,他往往不避,而是用道法在剑身上凝结寒霜斩开烈焰,力求近身相迫,不给酆振离再度使用银符的机会。不过这般英勇地穿过烈火倒也不是全然无事,实际上穆青竹也常常会被火焰燎到,脸上烟熏的黑渍,烧焦的头发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在场上的时候,穆青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被步步紧迫的酆振离终是耐不住性子,抽出一纸银符,欲图结束这场不休不止的缠斗,然而纵然银符施展出的道法威力极大,但其所消耗的灵力以及发动所需的时间终非是一般法术能比的。
穆青竹见对手的法术出现了空隙,当即就将左手长剑甩向敌手,长剑刺入地面,剑身上青光一现,瞬间结出了一座冰峰。
酆振离躲闪不及,右腿直接冻在了地上,手中银符还未燃尽,就见穆青竹单手结印冲至眼前,遂连忙出剑欲挡。穆青竹见对手横剑斩来,当即一剑刺出,剑尖直指酆振离面门的同时,道法发动。
“明剑照霜!”穆青竹一声高喝,剑上寒意迸发,冰雪凝结,瞬间就将酆振离封在了冰青之中,连同手中那尚未燃去的银符一并冻结其中。
面对冻在冰峰里的酆振离,穆青竹战意未消,再度挥剑斩了过去。
“若不是松哥及时赶到,出剑架住力斩而下的剑刃,想是冻成冰雕的酆振离早就被打成碎冰了吧,”江晓莺语气激动地说道。
“不管怎样,可算是为柳兄出了一口恶气了,”穆青竹见江晓莺描述的如此绘声绘色,便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再补充什么了。
“哼,说来那家伙也如此不济,”青阳听罢显然是觉得还不解气。
“说来奇怪,我家剑术明明是持双剑,可为何总是需要腾出一只手来结印,才能施展门中高深的道法呢?”穆青竹忽然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
“我看是某人学艺不精吧,二师姐施展明剑照霜的时候都不用结印的,”凌酌桂在一旁悠悠道。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穆青竹给了凌酌桂一拳,结果反倒牵拉到自己的伤处,连连叫痛,此举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只是坐在病榻上的柳梦生却难以开怀,虽然他很高兴穆青竹能战胜那个酆振离,但是这也意味着自己那一场算是输给了对手。
“梦生,”柳含烟似是察觉到了柳梦生的心境,轻轻扶住他的手。
柳梦生侧目看向伊人,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可笑那酆氏宗主费尽口舌让自家弟子胜之不武,结果下一场就被淘汰了,”江晓莺似是没有注意到柳梦生的情绪,喝了口水后又接着讲起了柳梦生受伤后发生的事。
原来,当时酆振离的佩剑被挑落时,柳青台、穆青竹和陆氏宗主就欲裁断柳梦生胜出了,孰料商河酆氏宗主却伸手阻拦,又百般辩解说酆振离根本没有发挥实力,只是在试探,天水白氏宗主却不以为然,于是两人便争论起来。后来夏叔渊也表态说酆振离是玄门翘楚,应当实力不止于此。而苍梧陆氏善于医术丹药,不善道法剑术,陆氏宗主听到泰山夏氏也支持酆氏宗主,便动摇了自己的判断,无奈柳青台和穆青松两人身份也无宗主地位之重,虽有天水白氏宗主提出异议,最终却也只能裁断试道继续。
可谁知那酆振离趁此空隙暗中备下了极具威力的道法,情急之下,柳梦生只得以舞练攻向对手。就在白练贯穿第一道火柱的时候,察觉事态不对的青阳为护柳梦生唤来风刃横断擂台,将涌向柳梦生的地火连同自己亲手织的白练一同斩断。
想是事发突然,青阳唤来的风刃极为迅猛,以致于正台之上,柳青台五人本来各施能为准备制止台上的激斗,结果却不得不转而来抵挡这风刃了。
而被一截两段的白练也因风刃斩击偏转了攻势,斜斩擂台一角,正是酆振离所在之处。酆振离因脚下倾斜而站立不稳,随后便摔出了擂台,柳梦生也因地火灼热受了伤。见此结果酆氏宗主以外的四位本欲判此场为平手,然而商河酆氏却以青阳插手而柳梦生已无力再参加下一场试道为由,要求判酆振离胜出,后又有夏叔渊出面,最终由学府调停,同意判酆振离胜出。
只不过,酆氏宗主费尽心思保下的弟子,却在下一场比试中惨败于穆青竹的剑下。
“你不知道刚才那酆氏宗主脸色有多难看,看着真叫一个大快人心,”江晓莺激动地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屋门再次被推了开。
“殷姐姐,陆姐姐说是要一些冰水,”夏语冰端着一只水盆,怯生生地说道,但见到屋中有这么多人之后,不由一愣。
“不必劳烦师妹,我来吧,”别看穆青竹模样狼狈,心情却是极好的,直接起身走去,手指一点,就将整盆水冻上了。
“内个……”夏语冰看着手中的一盆冰块,脸上更加茫然了。
“人家陆姑娘要的是冰水,不是一盆冰!”祝衔枝声音响起,随即又是方才熟悉的训斥声。
“叫你去打水,你怎么推给语冰师妹了?这么欺负小妹妹,你就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