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题，无疑是戳中了程母心底的伤疤，她的脸上很快流露出了一丝悲痛之色。
“离开你们的这些年，我其实也没有好过到哪儿去。”
“尤其是你父亲的死讯，让我几乎一直处在内疚当中。”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离开他，而是守着他，那么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但如果终究只是如果，人生根本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因为怯弱离开了他，离开了你，这是事实。我对他的爱，从一开始的信誓旦旦，到后来被一点点地消磨，这也是事实。”
“我没有勇气陪着你们走下去，这更是事实。”
“所以，我也没敢再来见你。”
“这一次，能再见你一面，我这辈子也可以说是没什么遗憾了。”
“尤其是看到你这么幸福，这么优秀，这就够了。”
“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在走之前，能不能……最后抱你一下？”程母满目通红的看着程砚。
她对这个儿子的亏欠，让她连请求原谅都不敢。
因为她深知，这样的亏欠，根本就不是一句原谅就能轻易翻篇。
程砚对上她的双目，数秒之后才开口道：“我可没打算，就这么让你走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觉得内疚，就留下来……去当好一个母亲。用你的余生，去填补这一切。”
程砚的嘴上虽是这般说，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不过是希望，母亲能够留在他的身边。
“况且，过段时间我跟落落就要举办婚礼了。你总不能……让我连个亲人都没有吧。”
听到这儿，程母自然是惊喜无比。
“你……你的婚礼，我真的可以去吗？你真的愿意让我去吗？”
程砚抿了抿唇，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反正，你留下来就是了，包括你的住处什么的，我都会让人给你安排好。”
程砚愿意让自己留下来，程母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这时，程砚已经朝站在不远处的叶落落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叶落落心领神会，很快带着笑容走了过来。
“她是叶落落，我的妻子。”程砚很快同程母这般介绍道。
“妈。”叶落落笑着打了招呼。
而看着他们，程母的眼眶骤然涌上了一股温热。
她仿佛在这对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跟程砚的父亲。
但正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她希望他们能比他们幸运。
而她也愿意相信，程砚会比他们幸运的。
程砚的前半生，也算是过得很幸苦了。
命运总该要眷顾他一次了吧。
几天后，云城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
天明山上。
纪繁星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跟周淮深一块儿坐在某个亭子内。
“这也是咱们的宝宝，跟咱们一块儿看的第一场初雪。”
其实，她也谈不上多么喜欢雪。
只是因为喜欢跟她一块儿看雪的人，所以连带着对雪，也有了好感。
“往后每一年的初雪，你都陪我来看，好不好？”纪繁星将脑袋靠在周淮深的肩膀上，满心期待地说道。
“好。”
周淮深伸手，揽过她的肩膀。
“你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吗？”
“去年？”
“对啊！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嫁给你的啊！”纪繁星不假思索地说道。
而这一晃眼，竟然已经过了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这些事情当中，她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了很多。
总结下来，如今的她，绝对算得上是幸福的。
听到这儿，周淮深当然也有些感慨：“原来，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纪繁星主动抓过了周淮深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不过，咱们还有往后的很多年啊。”
周淮深勾唇一笑：“下个月，新医馆的正式启动仪式，你应该还记得吧？”
纪繁星轻点了下头：“当然记得啊！这么重要的日子！”
“我连邀请函都准备好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肯定得邀请那些她苏在意的人前来参加。
这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行，你就把能邀请的人，都给请过来，越多越好。”周淮深接过话道。
那天，不仅仅只是医馆的正式开业仪式。
还是他们的婚礼。
只不过，这算是他为她准备的一份惊喜。
既然是惊喜，肯定不会提前告诉她。
所以这样的场合，他肯定是希望能得到更多人的共同见证。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热闹了？”纪繁星朝周淮深投去了一道狐疑的目光。
大概是有点心虚的缘故，周淮深根本不敢去直视纪繁星的目光，只是说道：“因为这对你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那肯定……是越热闹越好啊。”
纪繁星并未起疑，只是说道：“我明天就去给大家送邀请函。”
“嗯。”
而与此同时，在本市的江边。
闻寻跟江迎也在看初雪。
跟闻寻一块儿看一场初雪，这也是江迎的遗愿之一。
“虽然知道有点扯淡，但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去相信。”江迎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你说……如果一块儿看过初雪的人，真的能永远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闻寻当然知道，江迎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这段时间，江迎总是很努力的让自己在笑，又或者是很努力的让自己表现得很云淡风轻。
但闻寻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内心的害怕？
闻寻拉过她的手，双目温柔的看着她，说道：“其实，不一定非要真的在一起，才算是在一起。”
“在我看来，彼此的心里都有这个人，即便他们没有在一起，但也算是在一起的。”
“烤地瓜！卖烤地瓜了！”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叫卖声。
而这个烤地瓜，也让江迎跟闻寻，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儿时的一段记忆。
大概也是一个冬天。
他们去集市上买了几个地瓜，打算自己烤。
闻寻对于自己的技术信心满满，但最后……却是将所有的地瓜都给烤黑了。
而这，当然也算得上是闻寻的黑历史。
江迎不由得笑了下：“你去卖两个烤地瓜吧，突然有点想吃了。”
闻寻也正有此意，他便站了起来：“行，那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江迎点了点头，目送着闻寻朝那个流动摊位快步跑了过去。
只是，他才刚走开，她的体内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