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跟师傅应该还能再见到面的。
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告诉师傅。
但现在，她一直以为会有的机会，却被彻底剥夺了。
一个曾经活生生地存在着的人，现在……却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纪繁星只觉得一时之间，好像有点喘不上气来。
她向后踉跄了一步，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陆衡见状，则是扶了她一下。
而车内的周淮深，他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跟着正襟危坐起来。
那落在陆衡的那只手上的双目，仿佛随时都能喷出火来。
这到底在说些什么？
怎么还开始动手动脚了？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跟有夫之妇得保持一定的距离吗？
还是说，这家伙对纪繁星真的存着不该有的心思？
“没事吧？”陆衡看向她的双目里，带着些许担心。
纪繁星摇了摇头，并且向后退了一步，跟陆衡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她的这一举动，终于让周淮深紧皱着的眉头得以舒展开来。
“我听说你怀孕的消息了，所以……师傅火化还有给他立墓碑的那天，我就没告诉你，怕影响你的情绪。”
纪繁星深吸了好几口气，虽然仍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双目还是泛了红。
“师傅以前就跟我说过，他特别喜欢大海。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了，他希望自己的归处是那片大海。”
“如此这样，师傅也算是如愿了吧。”
陆衡点了点头：“师傅这辈子无儿无女的，就咱们这两个徒弟。”
说罢，陆衡从口袋内掏出了好几张纸。
他不疾不徐地打开了这几张纸：“这是我赶到师傅那边的时候，在他的住处里发现的。”
“是他立下的遗嘱，说是要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慈善机构，用作医疗资助。”
纪繁星神色复杂地沉默了数秒，才又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师傅的？”
若非有意，陆衡恐怕也找不到师傅吧。
毕竟，如果一个人真的想要躲着你，那么就算你翻遍这个世界，恐怕也很难找到这个人。
正如她所想的，陆衡很快说道：“是师傅打电话联系我的，他联系我的时候，刚推出抢救室。”
“他说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让我赶过去。”
说到这儿的时候，陆衡的脸上也覆上了一丝悲痛。
“但……终究是太晚了。”
“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白布下面了。”
“不过我在想，这对师傅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纪繁星抬眸，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解脱？”
陆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忘了吗？师傅当初是为什么离开的。”
“那一台手术，是他几十年的行医生涯当中，唯一失败还闹出了人命的一台。”
“也是那台手术，让师傅产生了自我怀疑吧？”
“当然，应该还有自责。”
“他动那台手术的时候，我就在他的旁边。在手术最危险的时候，我提醒过师傅，病人的各方面体征，都快撑不住了，恐怕扛不住他所选的那种手术方式。”
“但师傅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判断，那一刀下去……病人的呼吸直接停了。”
“听着那台心跳仪所传来的声音，我第一次从师傅的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
“我看得出来，这是他预料之外的结果。”
手术室内的情况，纪繁星今天也是第一次听陆衡提及。
这对师傅来说，绝对是很大的打击。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一台手术，他甚至是向病人的家属给出保证的，说是一定能将对方从鬼门关拉回来。
不曾想……
在那一天，师傅的信念碎掉了，积攒多年的信心，也碎掉了。
他甚至，选择了彻底告别这一行业。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师傅一定很自责，也很难受。但师傅可能真的忘了一件事，即便咱们被叫做神医，但终究不是神，哪里真的每一次，都能将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对于陆衡所说的，纪繁星倒是非常认可。
行医多年，她也碰到过让她无能为力的病症。
这也越发让她感受到，人在病痛面前的渺小跟软弱。
纪繁星在沉默了数秒后，才又再度开了口：“师傅的骨灰，被你撒到哪片海了？我想要找时间去看看他。”
陆衡轻勾了下嘴角：“等你想去了，你说一声，我带你去。”
“好。”
“对了，那你这些年……为什么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难不成，你也因为那台手术有了心理阴影？”
陆衡眸光深深地看向了不远处，说道：“遇到了点事情，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躲起来了。”
“但躲了这么多年，我现在才发现，逃避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就回来解决问题了。”
纪繁星被他这么一说，多少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逃避了这么多年？”
纪繁星并非八卦之人，只因为她将陆衡当作弟弟一样的存在，对于他的事情，当然也会下意识地去关心。
不过，陆衡却只是一笑置之，说道：“还是别说我的事情了，说说你吧。”
“我记得以前你还跟我说过，除了你的白月光，你这辈子不会嫁给任何人。”
说到这儿，陆衡不由得往车上扫了一眼。
“这个周淮深，是好在哪里？”
纪繁星的嘴角微扬，说道：“他哪里都好，而且……他就是那个人啊。”
这一答案，倒是让陆衡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被你惦记了那么多年的人，能有多好。但现在看来，好像也就那样。”
纪繁星微皱了皱眉，满目不解地看着他：“你对周淮深……怎么好像有一种不满？”
陆衡轻挑了下眉梢，说道：“只是觉得……他能娶到你，那是他的福气。”
“如果在这段关系中，他敢让你受到半点委屈，你就告诉我。”
“以前，我能帮你打走那些纠缠你的小混混，现在我也能做你永远的后盾。”
这样的话语，多少是让纪繁星有点感动的。
她眼含笑意地看着他，说道：“这么久没见了，我请你吃饭吧。”
陆衡往车上扫了一眼，说道：“我倒是想要跟你吃这顿饭，但某个人……可能就吃不下这顿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