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衔玉园铺子,与散修们闲聊扯谈,徐源长听到一个惊人消息,清平郡内不少道观、书院修士,汇同郡城百缉司衙门修士,清剿仙桥村以北一带荒山野岭的山精野怪。
有去那片名为“仙桥山域”碰运气的散修,被飞在空中的宗门修士喝退。
那般大的阵仗,人多嘴杂,根本瞒不住所有人。
众多官府和宗门修士数日间反复梳理,听说是在寻找一头惹祸的山精,必须抓获以正刑罚。
徐源长暗暗心惊,那一片不知藏着甚么秘密,他阻止柳纤风探寻仙桥村石牌坊地下,是正确的做法。
修行路上,未知危险无处不在。
量力而行,遏制心底贪欲,能省却不知多少祸端。
后面有散修提醒“莫议公门事务”,众人意犹未尽转了话题,又聊去环云山域和流霜峡域探险寻宝的惊心动魄事迹。
徐源长多坐了一阵,越发觉得他用功劳换取一个百缉司虚职的决定,无比正确英明。
有一个官府修士身份,是明面上的保障,另有诸多便利,譬如用功劳换取功法、法术秘笈、丹药、符箓等,按职务大小,能翻阅百缉司内部放开的典籍。
还有一点考虑,他有了一个官方身份,万一柳纤风的存在被人发现。
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护得周全,大不了多付出一些灵币,今后人脉也将变得不一样。
他的功劳有柳纤风的一半,赚的灵币又是柳纤风占大头。
怎么能让财神爷出事?
上楼进铺子与何仙子和安慈玉分别打过招呼,徐源长领取他定制的三柄法器飞刀,站着聊了几句,再告辞下楼,拥有六柄法器飞刀,目前已经够用了。
暂时没有回绝安慈玉对他的招揽,等到消息落定,虚职入手之时,再委婉说出来不迟。
或者不用他多费口舌,信息灵通的安慈玉应该会知晓。
返回百林谷,徐源长每天早晚练功勤修不辍,修炼青龙升木术凝练木气,潜运法力观想额头神庭窍府,积累法力元印,练习飞刀技、障眼术、大豁落斗术等。
闲暇之余,出门到山谷树木间行走,感受生机木气,肩头坐着絮絮叨叨的小精魅。
神仙般逍遥日子,心境平和,修为法术日渐精益。
他与柳纤风形成心照不宣的默契,东北山坡上的院子,柳纤风非经允许不会踏足半步,而谷底有数颗枝繁叶茂红柳树围成的林荫地域,徐源长绕路走,那是柳纤风的“红柳闺院”。
修士之间关系再好,总会有私密不想让别人知晓。
三月中旬,烟雨霏霏,连绵多日。
徐源长左手握着屡立功劳的铜光锃亮法钱,在宽阔静室踱步思索。
他翻阅收集到的典籍、游记,以及从城里书铺购买来的古文解析等书籍,多番对照比较,勉强辨认出法钱上下两个符文为“大幻”二古字,左右符文复杂得令人发指,无从辨别。
他花银子拜托郡城和镇上钱铺掌柜,帮他留下收到的花钱,他高价回收。
这么长时间下来,共收集到六枚道庭铸造的不同年代花钱。
唯独他自己意外获得的花钱,有特殊法器功用,其它的只是样子货。
他前后试过几次,除了第一次手上鲜血被法钱吸收,后面无论他怎么尝试,法钱对于他的鲜血或者他弄来的鸡血、狗血没有半点反应,也感受不到第一次的渺渺仙音和隐约若现道观幻象。
他相信法钱除了诛鬼镇邪之外,还有其它特别功用,目前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而已。
下雨天玩法钱,闲着也是闲着。
他尝试调用法力,施展他从书中学来的浅显祭炼器物法诀,用心祭炼法钱。
右手五指掐动如舞,不时用指头轻触左手平托着的法钱表面。
用法力和木气分别祭炼,法钱无动于衷。
他又换用观想法祭炼,以大地作为观想源,也就是所谓的“地神”,不过片刻,他左手握着的法钱,突然变做了一枚式样古拙铭刻八卦纹饰的铜戒指。
这便成了?
徐源长张开手心,凝视着形态大变的“法钱”,内壁还是那四個繁复符文。
摸索探寻好大一阵,他发现铜戒指除了恰好能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仍然没有特别用处,用观想法可以轻松将戒指变回铜钱,然而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纳物戒指,稍有些失望。
衔玉园铺子有纳物袋出售,三尺空间大小,售价为五百灵币。
绝大部分散修外出都是背着包袱,或者箱子,一样能装物品,不用花那冤枉钱。
将铜戒指戴在手指上,倒是方便携带。
徐源长没有继续钻牛角尖探究,相信今后总有一天,能够发现法钱真正用途。
突然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显得颇为急促。
徐源长拉开静室房门,屋檐外细雨绵绵,天色已然不早。
他没有打伞,几步轻跃,拉开院子门,见到一位穿着布衣的少年浑身湿漉漉,卷起裤腿,打着赤脚,正是胡三娘当初托孤的孩子拿儿。
“拜见恩公。”
柳拿云身体单薄,春雨阴寒,脸色冻得青白。
身上狼狈,仍然一丝不苟拱手作揖,颇有两分年少老成的稳重。
“先进屋去,莫冻出病来。”
徐源长神色温和,将少年拉进院子。
他从少年纠结犹豫的眼神中,猜到有重要的事情发生,还是与他有干,他心底隐约有所猜测。
烧一盆柴火,让少年烤着,他去灶房起火熬了一碗霜糖老姜汤。
没有急着问事,给一些时间让少年考虑抉择。
等他重回堂屋时候,右边肩头坐着隐去形迹的柳纤风,他特意将柳纤风叫来了。
他伸出手搭在少年肩头,水雾气腾腾而起,片刻间蒸发其身上水迹,让少年喝了姜汤去寒。
“恩公,我今日下午在二老爷家里抄书,偶然听到二老爷和五老爷在书房谈话,昨夜家神托梦族长和二老爷,令他们筹划去城里请高人,对付以前祸乱红柳村的树精,后面我不敢多听,猜想或许与树娘娘有关,回家后,特意绕一圈前来报一声讯。”
柳拿云放下空碗,语速不快,一字一句将他的来意说清楚。
他读了书,觉着此事不报一声给恩公,做人猪狗不如。
去年冬天,红柳村举族之力,在数天内将无处不在的红柳树连根拔除,听说是族长和二族老收到家神托梦,务必诛除成精的树怪妖邪。
今年正月初十,他请丁师傅带他前来石盘村给恩公拜年,恩公特意将他带到这座山谷的一颗红柳树前,让他跪拜树娘娘,说今后每年正月初十,有时间都得来拜一回。
他又不笨,各种前因后果一比照,猜到了一些真相。
然而出卖家族机密,让读过书的少年觉得心底有愧。
恩公是有大本事的人,后面必定要与柳氏家神有一场计较争斗。
他经历不多,事关重大,顿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想到惨死的娘亲,那几个月的黑暗和痛苦,受尽嘲讽委屈,遭无数白眼笑话,饥一顿饿两餐,永世难忘,痛彻心扉。
他经常偷偷跑去那片红柳林子的幽潭边,独自痛哭流涕。
几次差点跳进水潭随娘亲而去,却又莫名其妙打消念头。
他痛恨赌鬼父亲,输得家徒四壁,还总是喝醉了回家打得他和娘亲伤痕累累,给他无限的阴影和恐惧。
有娘亲在,才有温暖和家,他坚信娘亲是被冤枉的。
恩公和树娘娘一明一暗替娘亲伸冤,保住了娘亲身后名,于他是再生之恩。
说出来后,心底莫名觉着好受了。
书里读到的“君子明是非”、“君子坦荡荡”,用时方觉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