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通道的出口直接通向大厅外的一处开阔地。
在放下赫斯塔以后,司雷转身就往回走,图兰一把抓住了她,“你到哪儿去?”
“我得再下去一趟,水下的那些乘客尤其需要疏散。”
“底下的工作人员肯定已经开始疏散了,你看看地面上的这些人——”
“你也看到了,没有人跟着我们上来!”
“但你现在只是一个在度假的——”
司雷不再解释什么,她一步四五级台阶,跳跃着向下飞驰。
“司雷!”
司雷没有回头,通道口只剩她不断下沉的脚步声。
图兰扶住了头,“……这个工作狂!”
不远处,赫斯塔坐在一块岩石路障上,她望着自己的表盘,14:59的数字终于跳成了15:00。
赫斯塔抬起头,远处,不断有乘客被港口的工作人员从各处室内大厅与候船室内劝离,地面上到处是焦躁的人群,这些人有的打着电话,有得张望着各自的船只,有的还围在码头前试图与工作人员理论……几个孩子在一片空地上追逐一只塑料袋,灿烂的阳光从远天直射而下,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寻常,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海边下午。
赫斯塔侧目看向图兰,“看来——”
下一刻,一道刺破长空的警报声从港口大厅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每一个码头的警报器都发出了同一频率的报警讯号。
声浪汇聚的刹那,所有人几乎同时感到了一阵实在的冲击,人们立刻捂住了耳朵,孩子们开始大哭,但在警报声下,任何人声都变得不值一提。
图兰的表情在顷刻间变得僵硬,这类警报她和赫斯塔都不陌生,它代表的含义只有一个:
「警报地有螯合物出没,附近水银针应立即前往支援」
图兰瞬间进入了子弹时间,她与赫斯塔同时往陆地方向抬头,此刻晴空万里,能见度极高,远处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然而20秒过去了,天空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水银针赶来。
图兰不可置信地望着谭伊市区的方向——这不合理。
第23秒,离港口大厅最远的码头警报开始渐渐衰弱,整个地面的警报声都在几秒时间内降低了一个量级,只有十几处通向地下的逃生通道依然持续不断地回荡出刺耳的声音。
图兰缓缓转身,望向刚才司雷消失的楼梯口,突然,有人紧紧揪住了她的袖子,图兰回过头——是赫斯塔。
“……别动,”赫斯塔几乎用上了全力,“你不是……战斗序列……”
“底下不对劲,简。”
“就是因为……不对劲,所以你……”
“我就下去看看,”图兰抬高了音量,“如果有危险我会马上撤离——”
“你刚才还在劝……劝司雷……”
“现在和刚才的情况不一样了!司雷就是个普通警察,但我们可能是这里唯二的水银针——”图兰皱起眉头,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好吧,我不知道黎各和千叶这个时候到底干什么去了,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那万一,确实有螯合物,且螯合物是……冲我来的呢?”赫斯塔竭力控制着自己口腔的肌肉,一股骤然上涌的情绪冲得她有些口齿不清,“你走了,刚好就……调虎离山……”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一直沉默不言的中年人忽然开口,赫斯塔和图兰同时望向她——先前离开的那个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她的身后。
赫斯塔有些懊恼,“你凭什么说——”
“哦,坦诚一点,那只是你为了阻止朋友涉险而临时编造的一个说辞。”中年人微笑着望着她,“你其实和她一样,都对底下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退一步讲,如果底下的螯合物是冲你来的,你就更应该让你的朋友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现在待在底下的都是些普通人……你想让这些人因为你个人的胆怯而殒命吗?”
图兰握紧了赫斯塔的手,“我去年参加过两次中危作战,简,虽然是作为医疗兵支援,但请你相信我有判断局势的能力……放手吧。”
“零,”中年人看向身旁的女孩,“你和她一起下去看看。”
“好的。”
图兰一怔,目光越过赫斯塔,“……什么?我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带个未成年的——”
“她很有经验,而且懂得配合。”中年人认真望着图兰,“让她下去,你们现在非常需要人手。”
图兰将信将疑地看了中年人一眼,“我不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中年人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随着又一阵脚步声,赫斯塔眼睁睁地看着图兰带着那个年轻女孩消失在紧急通道的出口,她有些颓丧地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身后,中年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比起做一个勇者,选择旁观需要更大的勇气。”
赫斯塔回过头瞪着她:“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
“坐过来吗?”中年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同样是一块岩石路障,只不过比赫斯塔刚才坐的那块宽了一大截,“如果你现在坐过来,我敢打赌,一会儿螯合物来找你麻烦的时候,它——或者它们,肯定能误伤到我。”
赫斯塔气得笑了,她在原地平静了一会儿呼吸,然后站起身,缓步走到中年人的身旁坐了下来。
中年人没有再看赫斯塔的眼睛,她从口袋取出一个打火机和银烟盒,动作娴熟地叼起一支烟,点火之前,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介意吗?”
“介意。”
中年人失望地“哦”了一声,但还是很快把烟重新放回了烟盒里。
“烟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中年人兴致勃勃地开口,“我的家族非常长寿,我的太姥姥,一个热爱干农活的老太太,生龙活虎地活到了一百零七岁,我姥姥青出于蓝,活到了一百一十二岁,相比之下,我母亲的寿命要短一些,因为她晚年患上了胃癌——但据说,她也活到了九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