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雷一直站在离门不远的石阶上等候,等到赫斯塔靠近,她问道:“优莱卡,刚才在看什么呢?”
“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觉得这片花园挺好看的。”赫斯塔轻声回答,“就想多看看。”
司雷笑了一声,“走吧。”
两人拾阶而上,从高而阔的正门踏入屋中,才一进门,赫斯塔就听到一声惊慌的“谁——”
赫斯塔和司雷同时侧目,见入口右侧的木质台阶上有个姑娘正抱着半人高的书摇摇晃晃地往下走,垒起的书挡住了她的脸,而二楼的楼梯口,有系着围裙的仆人正屏息凝神满脸惶恐地望着这一幕。
几乎在同一时刻,堆过她头顶的书塔正朝一侧缓慢倾斜,这姑娘意识到了这一点,整个人追着往那一侧移动,然而慌忙间她左脚的鞋扣勾住了右脚的袜子,整个人突然失了平衡——
赫斯塔眼疾手快,飞步而上,她一手击落了所有朝自己这边掉落的书册,一手牢牢抓住了这个姑娘的肩膀。
“我的书——!”
大部头的书册像石头一样咚咚滚落,一些压在其中的纸稿像巨大的白色蝴蝶,它们挣脱了压制,悠扬地散开,在这个偌大的客厅纷纷飘落。
这一切美则美矣,当最后一张纸稿落下,整个大厅已经乱得目不忍视。
“你没事吧。”赫斯塔松开了手,重新站起身。
女孩茫然抬头,她看起来十六七岁,有一双和图兰一样的绿眸。
“……我,还好?”
“索菲小姐!”先前站在二楼楼梯口的仆人提着裙子快步下楼,“你怎么就是不肯听话……”
赫斯塔跳着从楼梯上下来,重新回到司雷身旁。
“你反应真快。”司雷笑道,“维克多利娅小队的其他人现在在一楼的会客厅等我们,我们赶紧过去吧。”
赫斯塔点头跟上,但还是有些在意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女孩和她的仆人一同收拾散落一地的书册。
“那是谁?她们在干什么?”
“是公爵夫人的侄女,叫索菲,挺可爱的小姑娘,下半年要去核心城念预科了。”司雷答道,“公爵夫人这几天在整理藏书,她们打算把大部分书都捐给市立图书馆和福利院。”
赫斯塔稍微有些惊讶,“她们现在还有闲心做这个?”
“不做这个做什么呢?”司雷笑了笑,“与其坐在这里等着亲人死去,不如找点事情做。”
“‘刺杀者’已经给维尔福和唐格拉尔寄照片了吗?”
“还没有,”司雷叹了口气,“不过有什么差别,刺杀者已经对维克多利娅亲口说过接下来的两个受害者就是这两个人。”
“他们人呢?”
“也在会客厅里。”
“那个——”索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雷应声回头,远处的索菲正向赫斯塔招手,“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谢谢你刚才救我!”
赫斯塔没有理会。
……
两人很快来到会客厅前,司雷推开了门,里面的若干双眼睛同时朝这边看了过来,赫斯塔一眼认出了被自己揍过的佐伊,她的额头还包着绷带。另一端,恩黛向赫斯塔露出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微笑——此前她们已经在独立监狱见过一过面。
在千叶来到这里以前,这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大概也只有维克多利娅与恩黛两人。
她环视一周,很快在会客厅的角落看见唐格拉尔与维尔福,这两人看起来都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谷笧</span>突然,赫斯塔目光微变——在维尔福的旁边,迦尔文坐在那里。
两人目光交汇,迦尔文稍稍颔首。
维克多利娅上前揽过了赫斯塔的肩膀,“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优莱卡,她接下来会协助我们同刺杀者交涉——”
刷着白漆的木门在赫斯塔身后关起,里面的谈话声突然变得不可听闻。
……
下午,谭伊又开始下雨。
入夜,赫斯塔从会客厅走出,从今天起,她将被安置在二楼南侧的一间阁楼,维克多利娅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些生活必须品,如果她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像从前在基地时一样提交清单,AHgAs的支援后勤组会迅速采购。
赫斯塔在一楼客厅坐了一会儿,有男仆上前,恭敬道:“优莱卡女士,您要去您的房间看看吗?”
赫斯塔静静地坐在原地,她看起来有些出神地想着什么,而后突然起身,走向一楼的玄关。
窗外的雨虽然停了,世界仍是湿漉漉的。
“优莱卡女士——”维尔福家的男仆仍追在身后。
这种视线粘着在身上的感觉令赫斯塔生厌,她大步迈向室外的庄园。
男仆再次追了上来,“优莱卡女士,您要到哪里去?”
“出去散散步。”
“可外面才下过雨——”
男仆话才出口,赫斯塔已经踏上了门外的大理石台阶。
男仆怔了片刻,立刻回头取了伞:“那我来为您带路吧。”
雨后的庄园弥散着泥土的香味,这里的灌木墙看起来非常平整,显然一直被精心打理着。
赫斯塔沿着公馆的外围慢慢转悠,直到经过第二个转角,她看见远处有一座看起来更为威严的宫殿,它的大理石圆顶在雨后的夜晚显得巍峨神圣,殿前有一座青铜塑像,一个身着盛装的贵族骑着马高举长剑,仿佛要挥臂劈开眼前浓郁的黑夜。
“那是什么地方?”赫斯塔问道。
“那就是古时候的罗昂宫。”男仆回答。
赫斯塔点点头,“那个下沉舞池就在这里面是吧?”
“对,”男仆点头,“前面的公馆大概是一百年前新建的,后面才是罗昂宫真正的旧址。可惜自从老公爵将它封起以后,就没有人再进去过了。”
“你们也不进去打扫吗?”
男仆点头,“是的,我们也不进去。”
赫斯塔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调转方向,径直朝着罗昂宫那边走去。
“您最好不要走得太近!”男仆突然大声说。
赫斯塔停下脚步,“……为什么?”
“因为,我们公爵不大喜欢人们对罗昂宫有太多兴趣,”男仆解释说,“先前就经常有人慕名而来,想让公爵通融,让他们进入罗昂宫看看……每一次都闹得很不愉快。”
“是吗,”赫斯塔语气平淡,“这么有名的宫殿,为什么不让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