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队伍回到酒店时，天已经黑了。
负责宣传的队伍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剪辑好短视频，发布到社交媒体。
里面最为显眼的那个男人抖了抖裤子，结成硬块的泥点勉强抖落一些。
“这还要多亏了厉总，考察的工作才能如此顺利地进行下去。”
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钻出人群，谄媚地缠着他拍马屁。
厉寒辞皱了皱眉，眼下已显出了倦意。
“话说今天宁小姐身体不适，真是错过了观察蕨类植物的好时候！”
没眼力见的男人还侃侃而谈，丝毫未见上司愈发阴沉的脸。
“老马，你不饿吗？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谭诚发现少爷被人缠住，连忙过来圆场。
“不饿，能和厉总这样的大人物说句话，那比吃一百顿大餐还光荣。”
男人笑起来，脸上横肉虬结，语气过于讨好，也引人不适。
他一个人堵住了厉总，就会有其他人跟着，围过来恭维。
“真是羡慕宁小姐，能拥有厉总这么优秀的未婚夫！这倒底是几辈子休来的福气啊！”
恭维的话到后面竟变成了八卦，即便压低了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猛然又听到他们说起宁南湘，厉寒辞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有些沉闷。
难道说，这才是他原来的生活轨迹？经营厉氏，与宁南湘结婚，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吞并霍氏？
沐晚晚出现之后，他的生活轨迹才出现偏移，在往无法控制的方向延伸。
他是不是该庆幸，昨晚他和沐晚晚之间，至少有一个是清醒的，及时制止了这一切。
耳边嘈杂的人声不停，他还在头脑风暴，总觉得听到了类似直升机起飞时的轰轰声，有什么将要炸毁他的耳膜。
“够了！”
他强行止住了耳边的炸鸣，呼吸不畅，快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厉总，这，是怎么了？”
老马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起来，一脸茫然地看向其他同事。
谭诚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恨恨出声。
“最近都给我仔细着点，干不好工作，年终奖都归零！”
同样的夜幕之下，怀城已是灯光漫天，通往市区的高架上车流不息。
沐晚晚刚恢复一些的嗓子又开始干痒，洗完澡让阿姨煮了份枸杞雪梨汤，呆在书房里慢慢喝着。
电脑屏幕静止在一张野生蕨类的照片上，绿油油的蕨叶后面是一簇还未成熟的白色菇菌。
照片来自小杨刚发过来的策划案，她看了前半部分，标注好修改意见。
从这张照片开始，她就突然走了神，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厉寒辞的那张脸。
眉头的那一道疤，每当他做皱眉动作的时候就尤其明显。
明明他和北枭除了相貌，毫无相似之处。
可她三番四次地将他认错，甚至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抱着他……
发烧时候，迷迷糊糊的一切，她全想起来了。
“不能再这样了！”
她抬手捂着脸，用力揉了揉，强行振作起来，把眼前那碗羹汤一口气喝下去。
“小贺，你来公司有段时间了，也该接个项目锻炼一下……”
她给贺鸣远简单讲了讲项目的内容，期间咳嗽两声，喝了点水。
“真的吗？沐总！你要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我吗？”
对方显然很激动，似乎还深呼吸了几下平缓情绪。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没有多余的精力到处跑动，这些事还是要麻烦你。”
沐晚晚一只手点着鼠标，看下一份策划案，一边又和贺鸣远嘱托一些事情。
“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随时打电话问我，不过，你做什么决定前，记得要知会我一声，别擅作主张。”
“好，我明白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耐不住性子的贺鸣远一早就到了领导的家门口。
“我找沐总。”
他按响了大门的门铃，满心欢喜地等待着。
接下这个项目，意味着他得到了沐总的信任，那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及赞赏！
父亲说过，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
沐晚晚肯定就是赏识他的伯乐了！
屋里面，一个小身影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轻轻打开一扇门，屏住呼吸探头往里一瞧。
妈妈似乎还在沉睡，背对着他，呼吸绵长。
悄悄地把门关了，他才开始喘气，心想：妈妈肯定是太累了，睡到现在还没醒。
走廊的另一头，房门吱呀打开，一张与他相似的脸探出来，长发从背后滑落到耳边。
“天天，过来。”
她小声地呼唤，朝男孩招手。
姐弟俩把门一关，天宝才发现霍珏也在这个房间里。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在家里照顾好妈妈。”
月宝低头看到他衣服口袋里怪异的凸起，像是一支笔的模样。
“你口袋里的是什么？偷偷背着我们要干什么去？”
“秘密！等我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天宝捂住口袋，誓死不说。
这小子瞒不住事情，早晚会说出来，月宝也懒得跟他计较，更在意妈咪的情况。
“妈咪怎么样了？你都没跟我们讲发生了什么事，昨天我听到她在书房里咳嗽，很难受的样子。”
天宝如实说了。
“她考察回来的时候发烧了，可能还没好……”
大概讲了一些当时发生的事，避重就轻地把故事里厉寒辞的角色给抹去了，月宝才放他离开。
而此时的门口，贺鸣远翘首以盼，等着里面的佣人出来开门。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了下来，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头发微白的中年男人，西装革领，俨然一副管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