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岚使团进京时,一路上被无数百姓唾骂嘲笑,群情沸腾。
老百姓是最痛恨战争的,打仗就意味着赋税增加,成年男子都可能被征兵役,说不定还会死在战场上。
尤其是这次西岚挑起战事,又被梁国大败,帝京百姓早憋着一股劲要给西岚这些人好看了。
各种烂菜叶、西红柿、臭鸡蛋不断朝使团丢去。
若不是有梁国守卫维持秩序以免闹出事端,百姓们怕是要朝这些人丢石头了。
西岚使者苦不堪言,如过街老鼠般抱着头灰溜溜地钻进了鸿胪寺。
相比之下,老百姓发/泄得也差不多了,后面来的蛮族使团反而遭遇好了不少。
当然也因为蛮族直接打着俯首称臣的旗号,是来纳贡的。
甚至把“朝见吾主大梁皇帝陛下”几个字做成大旗招摇过市,姿态放得极低,倒是满足了大梁百姓天/朝子民的自豪感。
各使团经过东街的时候,云清清一直在天命阁楼上窗外默默观察,瞳孔中清光流转。
自古外/交多事端,云清清从这些使臣的运势中,就能大致判断出谈判顺不顺利。
西岚使者大体都是气运低迷,反倒是蛮族使者,虽说战败称臣,但反倒有几分吉星高照之意。
想来是归顺大梁后,这几个蛮族未来日子反而比之前好过。
云清清不由得想到在西北边境偶而听到的一些传闻,都是萧长珩的授意下,对蛮族的政策措施。
她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
蛮族使团经过不久,南禹使团也到了。
比起战败的西岚,南禹国的使团可谓声势浩大,意气风发。
十几匹高头大马缓缓拉来的花车上,几个南国风情着装的美女翩翩起舞,一边朝街边围观人群散着花瓣,引起声声惊叹。
云清清有些无语。
那些百姓哪是惊叹这香车美女的舞姿?
分明是感叹于南国女子太抗冻,在这十一月的天气还能穿着那么清凉的衣服,露着肚皮和胳膊当街跳舞。
不过……
云清清的眼睛微微眯起。
并不是国南女子不怕冷,而是这花车上分明另有玄机。
花车正中央,是一张华美的坐榻,榻上的青年慵懒斜倚,俊俏的脸上一双桃花目格外惹眼。
这青年身上衣服虽华美,却也不像能遮住冬季的寒风。
青年身旁还有一人,身穿藏蓝色衣袍,服饰华贵气质沉稳,正压低声音跟男子说着什么。
花车上的侍卫也都差不多,总而言之就是这一批人看起来,就仿佛跟梁国人不在同一个季节。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云清清皱起眉。
在她的灵瞳中,那青年饱/满的天庭中央分明覆着一层血色。
此人有杀劫临近!
她念头刚起,就听见一声凛冽的破空声。
云清清当即取下发顶青簪,抬手就甩了出去。
“破晓,去!”
破晓化成利剑极速飞出,后发先至,一声锐响之后将。飞至青年后心的利箭击飞。
青年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他身边的护卫也全都警戒起来。
只在一瞬间,各个方位的冷箭已至,护卫们手忙脚乱去挡已来不及。
但那些暗箭在破晓面前不够看的,叮叮当当全被斩成两节。
云清清戴上帷帽走下楼去,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朝花车接近。
待她走到近前,已看清了青年额前血色消失,说明杀劫已过,这才松了口气。
想来这青年就是南禹这次派出来的使者,二皇子,靖王陆繁。
若是他在梁国帝京当街遇刺,那可是重大外/交事故,两国之间必生争端,到时候梁国这一方可说不清楚。
云清清正要召回破晓,就听那蓝袍男子朗声道:
“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救,不知可否请出来一见?也好让我等当面感谢!”
离近看时,这蓝袍男子也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面容多了几分秀气,神色有些阴郁,看起来带上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云清清本也没打算隐藏,抬手轻唤:
“破晓。”
破晓应声飞回她手中。
蓝袍男子眼看这剑凌空自行飞舞,面色微异,目光深深地看向中云清清,拱手道:
“在下南禹钦天监监正楚惊言,方才姑娘出手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还望告知芳名。”
云清清压了压帷帽,淡声道:
“倒不急于这一时,迟些时候自会再相见。我来是想给你们一个忠告。”
楚惊言似乎没料到这蒙面女子如此直白,被她噎了一下,原本就阴郁的面容越发沉了。
倒是陆繁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花车边,彬彬有礼地朝云清清一揖:
“姑娘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愿闻赐教。”
云清清勾了勾唇,扬手甩出一道黄符,陆繁接在手上愣了愣。
“这是?”
“赐教谈不上,只是希望二皇子殿下记住,你这条命回南禹怎样我不管,但既然在梁国地界,就请好好爱惜小命,别给我们大梁增添无谓的麻烦。”
陆繁将黄符翻来覆去看了两眼,一挑眉,笑了:
“谨记于心。”
云清清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楚惊言,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陆繁看着她的背影,又扫了眼手中背面朝上的黄符。
只见上面蝇头小楷书写的用法正缓缓消失,而小字最后的内容是——
小心副使!
陆繁唇角带笑,眸色却微寒。
这一趟出使梁国,正使自然是他这个皇子。
而副使,是楚惊言。
……
云清清今日事毕,打算直接回王府。
但她走了一段路,突然脚步微顿,紧接着加快脚步走过半条街,转身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果然身后有人悄声跟了上来。
走到巷尾,云清清出其不意地一转身。
却见她身后不远处的男人也正抬起手,低声唤道:
“王妃留步。”
“燕统领?”云清清摘下帷帽,面色稍缓,“你伤还未愈,当好好在府上休养才是。”
跟在她身后的,正是禁军大统领燕宁。
他前不久才被窦成暗算,刺中要害差点丢了命,当时可是鬼差都来了。
“几国来使齐齐入京,燕某有些放心不下,便微服出来瞧一眼。刚刚有劳王妃出手了。”燕宁说道。
他面色仍有些苍白,但一张英朗清正的脸上坚毅不减。
说话间,燕宁心口隐隐有些刺痛,他自觉是伤口发作,微微皱眉压了下去。
云清清朝他点点头,又看了看手中帷帽,有些好奇道:
“你怎知道是我?”
燕宁顿了片刻,突然上前一步,单膝点地行军人/大礼,垂首道:
“救命之恩,燕某永不敢忘!适才王妃一开口我便识出是您的声音,这才唐突跟上,还望王妃恕罪。”
“燕统领言重了。”云清清虚扶他起身,正色道,“燕氏一族世代忠肝义胆,福泽深厚,本就命不该绝,我救你只是顺应天意罢了。”
她这话并不是客套,毕竟黑白无常都说了这人阳寿未尽,就算带到地府也得想办法给人家送回来。
但燕宁显然并不这么想。
“王妃大恩燕某铭记在心,以后但凡有需要之处,王妃尽管吩咐,燕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这话听着就很耳熟了。
最近救的人有点多,估计以后哪怕真需要上刀山下火海,这些人也得排队。
云清清定盯瞧了他片刻,突然眉头一皱:
“胳膊伸出来,让我瞧一眼。”
“啊?”燕宁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伸出了胳膊。
云清清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衣袖掀了上去,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燕宁呼吸一顿,指尖微微蜷起,抬眸看了一眼云清清,又立刻垂下眼眸。
云清清将手指搭在了他腕上。
燕宁心口忽地一阵刺痛,猛地抽回手,仓惶后退。
“王妃,恕在下……”
“你中蛊了。”云清清冷声打断他的话。
“……什么?”燕宁面色一顿,茫然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