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天光大亮。
张浩站在石碑村的村口之处,默默望着村子深处,眼中却不由闪过了一丝惊愕之色。
不知为何,他明明身处于阳气最盛的正午当头,身上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气。
张浩想过三十六村有问题,但却没想到,才刚刚踏过第二村的村口,竟然马上又撞到了诡异之处。
三十六村,只剩下了八个村子,难不成他竟然连开三次大奖?
第一个村子的诡异是刘婆婆,第二个村子是诡异道人。
这第三个村子,有什么古怪?
张浩心中默默思索,脚下却是停都不停。
石碑村并不大,对比前两个村子而言,这个村子的整体面积,小了足足一半有余。
张浩仅仅只是稍稍看了一圈,就发现此地并没有活人气息。
活人气息难以隐藏,尤其是在这阴气汇聚之地,活人身上的气息,就如同黑暗之中点亮的火把。
而此时又是阳光正午时分……
张浩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别站在那!”
这声音出现的极为突兀。
张浩在声音出现的一瞬间,立刻看向身旁一侧,然而触目所及之处,除了各种石碑之外,只有三两朵路边的野草野花,再无其他景色,更别说是活人。
莫非自己幻听了?
张浩心中惊愕,忍不住抬头望向天际。
刺目骄阳悬挂高空,天色碧蓝,没有丝毫邪气。
这等日头鼎盛的时间,即便是邪魔,也不敢在这个时间点出来作祟。
张浩心中更加惊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座石碑村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进之感。
张浩按照声音来处推理,对方应该就在前方十几个石碑之后。
石碑村整体按照南北狭长,东西开阔的格局。
张浩所去的位置,正好是南侧最为狭长之地。
十几个石碑相互错落,石碑之上雕刻着不同级别的图腾,按照礼仪祭祀尊卑排序,越靠近村庄外围等级越低。
而说话之人的声音,则来自于一个青面孔雀的石碑之下。
孔雀乃是瑞兽,素来在各种祭祀文化当中,地位尊贵。
然而此地的孔雀瑞兽,却青面獠牙,带着狰狞之色,仿佛一只厉鬼恶魂。
张浩上下打量了几下孔雀,除了发现这只孔雀经常被人擦拭之外,倒也没发现其他异常。
而就在他观察青面孔雀的同时,石碑之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与此同时,位于孔雀两眼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双充满警惕的双眼。
只见这双眼睛死死盯着张浩,眼神之中,充满了不爽之色。
“臭小子,我刚刚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回话?”
张浩吓了一跳,凑进去观察,这才发现声音竟然是来自于石碑内部。
“老先生,你为何躲在石碑里面,可否出来说话?”
张浩急忙说道。
听闻此言,石碑中的老者面露警惕,足足观察了张浩半晌,这才冷哼了一声,说道:
“你这小子虽然面生,但身上的阳气很重,应该不是厉鬼恶魂,老头子我姑且信你一次,你先退开片刻。”
张浩心中无奈,自己浑身上下虽充满了古怪,但这种古怪,却都只是在可控之间。
任何人见他之后,都会赞叹一声灵气十足,阳气正盛。
这老者竟然把他和厉鬼恶魂挂在一起,真不知是见多了恶鬼,还是太过小瞧了他。
片刻之后,张浩退到了石碑之外。
他不知道老者为何让他离开,但既然对方不想让他看出来的秘密,他也懒得去看。
就如同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自己保命的秘密一般。
张浩不去窥探别人,自然也不想让别人窥探自己。
地面震动了三次,正当张浩戒备下一次震荡之时,却见石碑之间,走出了一位枯瘦的老者。
只见此人大约一米五六的身高,站在石碑旁边,身高竟然还不如石碑高大。
老者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比张浩预想的年轻些许,双眼之中充满了沧桑和警惕,但发现张浩并无其他同伴,并且的确按照他要求的一般退开之后,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小伙子,你别怪我不近人情,这石碑村与其他村子不同,凡是不小心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老者解释说道。
张浩一边听着老者说话,一边上前,递上了自己的水壶。
老者嘴唇干裂,对他说话之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的水壶,显然已经饥渴多时。
“小伙子,你是个好人。”
老者抱着水壶,立刻大口吞咽起来。
张浩站在一旁,心中暗暗则舌。
他从未见过吃饭如此狰狞之人,仿佛饿了几辈子一般。
张浩准备了一些食物,后面的背包之中除了水袋之外,还有几块烧制成的腊肉和随行的粮食。
除了两块过于干巴的腊肉啃不动,张浩将近三天的口粮,都被对方全部吃光。
而即便吃完这些,老者依旧不满足一般,用力咽了口口水,盯着张浩,仿佛还想再吃东西。
然而四周除了张浩自己之外,哪里还有吃的东西?
张浩微微眯起双眼,佛道之气在手中闪烁,化为了一枚符纸。
就在他想要动手之际,老者却忽然抬手张开獠牙,大嘴狠狠的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之上。
鲜血淋漓。
老者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而下一瞬,他的表情竟然平复了许多。
“老先生,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张浩随口问道,手中的符纸却并没有落下。
行走江湖,能活命靠的是心眼,而不是所谓的手段。
这世上有多少所谓的高手,都因为一时大意,却惨遭小人暗害!
这老者看起来没有危险,但他刚刚吃人一般的眼神,和尖锐到能磨穿骨头的牙齿,都证明他问题很大。
老者扯下了一块衣服,用破布裹住伤口。
在此期间,张浩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并无死人的痕迹。
死人受伤与活人受伤,两者之间的伤口,完全不同。
至此,张浩才终于放下心了。
虽说老者善恶未知,性情未知,但至少是个活人。
是活人就比死人强。
想到此处,张浩上前搀扶着老者,将他请到了村旁的石凳之上。
日照当头,一老一少坐在这无人村落的石凳之上,开始闲聊。
按照老者自己所说,他名叫劳文思,那是这村子里的石匠工人。
但是这个村子之所以起名石碑村,正是因为历朝历代以来,他们一直都是靠着一手凿石头的技巧养活自家。
“老先生,按你所说,你们的手艺传承数百年,一定很厉害吧。”
张浩笑呵呵的说道。
他只是随口一说,然而老者闻言,却面露尴尬之色。
“小伙子,咱们村里人哪有什么祖传的手艺,不过是吃饭的家伙把式罢了,几百年来,祖上记载最兴旺时,也不过是给道府大人做过两趟活罢了。”
老者说道,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之色。
张浩面露恶然,心中竟有几分荒诞之感。
传承了几百年的手艺,竟然没什么名气?
不过这天下间,有传承的手艺多如牛毛,某几家没有名气倒也正常。
张浩并没有在此事上深究,他与老者套近乎,本来就只是为了打开接下来的话题而已。
随着张浩继续闲聊,有关石碑村的隐秘,逐渐被张浩撕开了一个角。
按照老者所说,石碑村在这几百年间,拢共分成了五大家。
五家共同石碑生意,但是每家只做一条渠道的生意。
比如村头家只做水龙石碑,村后只做地龙石碑。
“所谓的地龙和水龙,就是做水路两地营生的大人物们。”
劳文思笑呵呵的说道。
“做跑船生意的普遍更有钱,所以村头这几户人家房子盖的大,家里更有钱。
而做路上生意的,则普遍都是穷哈哈,不但没钱,还都多半和强盗相关,若是人家不满意,不但不给钱,甚至还会拔刀砍人。”
老者唾沫横飞的说道,显然是对这些事情非常熟悉。
张浩在旁默默听着,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先生按你所说,村子里面分成五大家,你是哪一家?”
原本还在说个不停的老者,听到这话脸色却骤然一变。
“我哪一家都不是,我就是给村里帮工的,这一家缺人我就来这家,那家缺人,我就去那家,混个百家饭吃。”
老者尴尬的说道,却好似生怕张浩瞧不起他,继续说道:
“你别看我进不了五大家,但我的手艺却不差,不然我怎么能在各家都混上饭吃?”
张浩闻言,默默点了点头,但脸上的古怪之色,却始终未曾消解。
这老者说了半晌,感情只是一个学徒工,而且还是一个学艺不精的。
否则这村子里的五大家互相竞争,不可能放任一个手艺好的师傅不要。
按照老者所说,村里五大家,看似是敬畏分明的做五类生意,但其实最终看的还是钱。
城头的这几家因为手艺最好,所以能做最有钱的主顾,而村尾的那几家因为手艺差些,所以只能去接一些其他人家不要的生意。
这里生意不但钱少,而且有极大的危险。
算来算去,老者却是连着最差的一家都不如。
“老先生,村里分成五大家,为何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而且你这日子过得并不好吧?”
张浩说道,将仅剩的两块熏肉,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劳文思咬不动这两块干巴巴的腊肉,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村里人生意变差了,大都走的走逃的逃,而我无家之人也无牵无挂,本来也想着离开,后来转念一想,我就算离开此地,又能去什么地方?”
老者说到此处,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或许老天觉得我太过可怜,所以专程救我一命,出去讨生活的反而都死了,而我这个留下来的反倒活着。”
说完这句话,老者忽然面容激动起来,只见他扔掉腊肉拽住张浩的手,猛然钻进了石碑零中。
石碑林中,道路崎岖,张浩跟着劳文思走了一圈,却只觉得茫然无措。
这林子之中,似乎隐藏着一种阵法,张浩行走其间,明明才感觉走了几步,触目所及之处,竟然都是各种古怪密林。
石碑当路难以通行,他如果没有老者相随,竟然辨认不出方向。
直到走出了几百米后,老者才停了下来,指着前方的一座小桥栈道,说道:
“小兄弟,你请我吃了一顿饭,我不坑你,你来石碑村应该也是为了那东西,它就在里面。”
一阵风吹来,张浩还没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何事,却见老者已然消失不见。
劳文思仿佛一阵风一般,消失无踪,而张浩却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东西”是什么!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张浩急忙召唤出道佛之气加强自身,随后一步步走向前方。
老者带他过去的地方,原本只不过是一片石墙,但随着老者消失,寒风刮起,他面前的石墙竟然瞬间化为飞灰。
等灰烬消失之后,出现在张浩面前的,赫然是一座石桥栈道。
石桥栈道的对面,是一座布满了各色石碑,与林荫大树的白色小岛。
小岛四面环水,而水中无风无波,似乎隐藏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怪物。
张浩站在道路一旁,默默观察着远方,眼神之中不时闪过一道寒意。
第三个村子的古怪,恐怕才刚刚显露。
他回头望去,只见自己来时的道路,已然完全不见。
什么石碑村,什么石碑林,全部消失于无!
老者带他进来的地方,恐怕根本不是寻常之路,而是一座诡异之极的迷幻阵法。
而他一时不查,竟然中了老者的招数。
天地转变,岂能如此之快。
这老者,哪里是什么石碑村的临时工人,分明是一位幻阵大师!
而张浩即便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对方的算计。
不过张浩并没有慌张。
就在他被老者引入幻境之中的同时,身处城外医院之中得老包忽然间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了?”
在他身旁,格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道:
“咱们两个说好的,我先给你按,然后你再帮我,你这老小子不会偷奸耍滑吧?”
他们两个自从住进医院之后,就一直待在一起。
其他几人都是女子,一来不太方便,二来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两人闲来无聊之时,就会互相按摩。
然而说是互相按摩,但老包却总是偷奸耍滑,每当自己给他按过之后,他总会借口身上疼或者头晕等借口偷懒。
“我没偷懒,我刚刚……好像听到张浩的声音了。”
老包急忙解释,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