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酒吧的屋顶露台坐下来,熊志韬也没有掩饰他与朱玮兴刚才就是在聊南亭实业的一些事。
当然,熊志韬也不可能承认他今晚找朱玮兴出来,专门是为了解这事。
好像他跟朱玮兴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今天刚好联系上了,约到中环的酒吧坐一坐,然后有个大家都感兴趣的共同话题就聊了起来。
熊志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见萧良却浑若无事的盯着海面上的游艇打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这事的不同寻常。
目前接触的三家买家里,给出的最好条件,就是以六亿现金加市值六亿的新股,从南亭实业香港子公司手里收购宿云生物50%的股权。
而六亿现金,也将以增发新股的形式,向愿意参与这桩交易的特定投资机构募集。
天盈投资目前募资能力有限,前期筹集的资金都投到宿云山能源狮山工厂三期项目里了,而他父母要一下子拿出六亿现金出来,也很是犹豫。
熊志远还是想着争取华兴集团的战略投资部,能拿出一部分资金,参与这次的交易。
熊志韬专门找朱玮兴了解情况,摆明了是想更多的借口反对加码投资内地罢了。
“我听说去年内地的保健品行业,风波有点大啊。现在香港差不多人人都知道内地厂商造假成风,所谓的保健品,就是凉开水里随便掺点东西,就敢吹包治百病,治癌神药。萧总怎么就笃定宿云生物能在内地市场获得长久稳定的增长?”坐下来后,熊志韬也是毫无顾忌的盯住萧良,询问宿云生物的一些情况。
熊志远虽然提出辞职,但人还没有正式离开华兴集团;同时熊志远离开华兴集团后,与南亭实业、泛华商业有关的投资,也没有明确说归熊志韬接手。
现在大家都还不熟,熊志韬二脚高跷的这么问,还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也许这就是香港豪门子弟,或者普通民众,此时对内地的咄咄逼人的心态吧?
萧良看熊志韬跷着二郎腿,问他话时还搂着女伴,手指像弹钢琴似的,在女伴雪嫩光滑的肩膀上轻轻敲打着,说实话心里有些烦熊志韬这种居高临下、优越感太足的姿态。
“笃定就是有信心啊,没有信心怎么来香港找买家啊?”
萧良似是而非的反问了一句,也没想太驳熊志韬的面子,略加解释道,
“内地经济还在持续高速发展,保健品市场也会得益于此继续扩大下去。去年的保健品风暴,内地是有很多厂商受到很严重的影响,但宿云生物一贯摒弃虚假宣传,坚持诚信经营,这点玮兴总最为了解,我不觉得宿云生物稳定成长下去,会有什么问题。”
“宿云生物有这么强的盈利能力,现金流也相当宽裕,萧总为什么这么迫切想在香港找买家呢?”既然遇见了,熊志韬就没打算轻易放过萧良,追问道,“我听说几家买家的出价,并不算高啊!”
朱祎琳在桌下,轻轻踢了萧良一脚,提醒他,朱玮兴已经把他卖了干净。
萧良瞥了桌下一眼,见朱祎琳还是穿着白天那条浅棕色的七分裤,双腿又直又长,露出纤细的脚踝,但换了一双高跟、缀满水晶碎钻的凉鞋,晶莹剔透的脚趾头在微微摆动。
朱祎琳忍不住又敲了萧良一脚:老娘是提醒你朱玮兴暗中搞事,别以为老娘跟你在调情!
萧良从桌下收回欣赏的眼神,看向熊志韬笑道:“迫切吗?我不觉得啊。我只是觉得香港发展这么好,特别是回归将近,未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机遇。现在折价出售宿云生物的股权,看上去是有些吃亏,但倘若抓住时机,在香港进行多元化发展,为南亭实业的未来打下更坚实的基础,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志韬总,你觉得对不对?”
“呵呵,”熊志韬有些肆意的笑了起来,说道,“萧总说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以为香港的投资人都没有见过世面啊?我告诉你啊,香港作为亚洲金融中心,每天不知道有多少项目跑到香港来找投资,这种话我们听太多了,骗不了人的。”
萧良也不恼,只是淡淡笑道:“我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志韬总却觉得我这是在骗人,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老子又不拉你的投资,费那么大劲跟你解释个毛线啊?
萧良不想再搭理高高在上的熊志韬,拿起来玻璃杯,小饮了一口透心凉的扎啤,目光朝远处眺望而去。
九月上旬的香港还是炎热的夏季,也许是狭长的维多利亚港湾两侧皆山、又高楼林立的缘故,横切而过的海风很大,给夜晚带来难得凉意,也将朱祎琳的发梢吹乱。
坐在对面的唐燕妮以及熊志韬的女伴,原本只能勉强遮住大腿的裙摆,也不时被海风掀起。
坐在酒吧的屋顶露台上,眺望对岸尖沙咀璀璨的灯河,还能近距离看到停泊在附近的一些豪华游艇上,隐约可见纸醉灯迷的情形。
要是没有咄咄逼人的熊志韬、居心叵测的朱玮兴在一旁,这样的夜晚还真是好享受。
“小萧总这次在香港,要是能成功为宿云生物找到买家,也想买艘游艇玩玩?”
见气氛有些冷,朱玮兴没话找话的问道。
“呵,”萧良看了朱玮兴一眼,笑道,“玮兴总你最了解我的,我这次来香港,连张商务舱都舍不得买,还花几千万、上亿买艘游艇玩?你还是不要开我的玩笑了。”
“如今的香港已经不讲究艰苦朴素这一套了,”朱玮兴挤兑道,“你刚才说为了南亭实业在香港有多元化发展的机会,才迫切想出售宿云生物的股权,这种话在香港是没有办法说服投资人的,你还不如说想着好好享受香港的花花世界呢!”
“玮兴总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啊,”萧良笑道,“这次真要能在香港找到买家,我在香港也算有十几二十亿的身家了。这点小钱跟熊家不好比,但在玮兴总面前,还是可以好好伸一伸腿的!”
萧良当即就将腿伸了出去,身子舒服的靠在沙发软垫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拿起一瓶啤酒,走到露台边,指着不远处的游艇,问熊志远:“这么一艘游艇,在香港要卖多少钱,一个亿,够吗?”
朱玮兴禁不住脸皮子抽搐了好几下。
宿云生物70%的股权,这次真要能跟哪家上市公司完成股权置换或者直接的现金出售,确实就相当于萧良在香港拥有了十六七亿港元的身家。
朱家折腾了这些年,家族资产也就三四十亿,分摊到他家头上,也就三分之一而已。
熊家在香港要算一流豪门了,家族资产三四百亿,但摊到熊志韬头上,可能有二三十亿,但也得等他老头子熊玉衍哪天嗝屁,熊志韬继承遗产,才能掌握这笔钱。
现在,熊志韬在萧良面前算什么?
“那艘游艇便宜,两三千万吧,都坐不了几个人出海,”熊志远抬起头看了一眼萧良手指的游艇,“一本正经”的说道,“要不要我帮你订一艘?你没时间留在香港,我可以帮你玩的。”
“才两三千万啊?”萧良一脸嫌弃的走了回来,很是虚心的问熊志韬,“我要是接受玮兴总的建议,说出售宿云生物的股权,想着在香港这个花花世界好好享受人生,能不能打动投资人?”
熊志韬按捺住心头的恼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萧总可以试试,说不定能行。”
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
熊志韬踢到萧良这块铁板,没坐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之前一群人,都是熊志韬邀请的朋友,也都跟着哄然而散。
也没人说提前将单给买了。
现在嘉鸿跟南亭实业是合作伙伴,甚至嘉鸿想在东洲发展得更好,对萧良的依仗要比以往强得多,朱玮兴想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肯定没有办法再像以往那样,任着性子做事。
他心里再郁闷,也没有立即跟着熊志韬离开,还是耐着性子陪坐在那里,维持着基本的体面;等到萧良提出离开,他将服务生喊过来,将今晚的单给结掉,才带着唐燕妮离开。
“你回将军澳吗,麻烦志远的司机送一下你?”走出酒吧,萧良问朱祎琳。
这边距离将军澳有点距离,要过海;他们回半山则很近了,现在夜深人静,道路不堵,街上拦两部的士,都不用十分钟。
“我三叔家有司机送我过来,我一会儿联系他回去。”朱祎琳说道。
“志韬就是这种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脾气,让他多踢踢铁板也是好的。”熊志远为刚才的不愉快,抱歉的说道。
“其实不是熊志韬他一个人的姿态有什么问题,”萧良感慨道,“香港回归渐近,然而九十年代以来,这波移民潮有超过三十万香港人移居海外,这里面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甚至有朝一日会越来越烈。这可能也是我们这次最主要的障碍了。”
香港民众,从底层到中产,乃至熊家这样的豪门,对势不阻拦的回归以及回归后的两地融合,存在怎样的激烈分歧,熊志远心里是最清楚的。
甚至这直接体现到熊家与华兴集团的战略投资决策上了。
现在华兴集团内部那么多人反对加码对内地的投资,是真的无视内地十二亿人口的庞大市场吗?
萧良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谈,看向熊志远,问道:
“现在买游艇摆阔肯定是来不及了,临时租一艘游艇应该花不了几个钱吧?”
“租还是便宜的。”熊志远说道。
萧良说道:“我这次还是要租一艘游艇摆一摆场面的,要不然太寒酸了,有些事情可能还真不好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