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村,塘溪河畔的某家农户堂屋里,光线有些暗的白炽灯下,聚了不少人。
“培军呢,年纪轻,刚接手工作又是那么多的事压过来,确实没有第一时间着手处理塘溪河的污染问题。现在镇上、县里都重视了起来,决心要治理好塘溪河;果汁厂对这件事是责无旁贷的。当然了,这事要解决好,也需要一个过程的。我顾雄在这里可以给大家拍胸脯保证,快则三五个月,迟则一年半载,肯定会让大家看到果汁厂拿出实实在在的措施。”
顾雄拉着顾培军很早就从接待站的酒局撤下来,从转给外甥接手的批发部里,装了三十小袋大米、三十桶食用油赶回南亭村,与村里及生产组干部,准备连夜挨家挨户走访塘溪河两岸受污染影响较大的人家。
县长周康元出现在果汁厂的排污口,与市里干部痛斥果汁厂污染环境这事,在南亭村也可以说是掀起轩然大波。
顾雄、顾培军父子刚走访到第三家,很多人都闻讯赶过来。
顾雄索性就在这家堂屋,跟聚集起来的村民解释一些问题。
顾雄、顾培军是唱白脸的,说话顾及他们跟萧良的立场,要充分共情附近农户受污染影响的困扰,当然也有唱红脸的。
生产组组长王喜逮住站堂屋门口的一个汉子,破口就骂:
“张海,你个狗|日货,今天就看到你tm跳得欢,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果汁厂之前什么鸟样,塘溪河这么严重的污染,是谁搞了来,你们几个狗日的,是不是不清楚,还是不敢对肖裕军那个狗东西呲牙?今天你们都他妈有脸跳出来欺负顾厂长跟小萧总了?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顾厂长跟小萧总接手果汁厂的时候,果汁厂是什么鸟样?塘溪河当时是清的,是顾厂长跟小萧总搞成臭水沟的?张海你这个狗东西,你老婆就是在果汁厂里做工,其他人可能不懂情况,你来给大家说说,顾厂长、小萧总接手果汁厂之后,是乱搞了,还是切切实实给大家做事了?在顾厂长、小萧总接手果汁厂之前,你老婆有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才吃几天饱饭,现在都学会砸锅了?王长军,你这个吃屎都不知道抹嘴的王八蛋,你在星旗村施工队做瓦匠,高晓天接的活,现在有多少是小萧总给的?给你们一天开二十块钱的工资,是吃饱撑着了?明儿就把你们这些孙子都踢出去,叫你们折腾去!”
“王喜!话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塘溪河污染也确实很严重嘛,大家看在眼里也是着急解决问题——说起来还是对培军、对小萧总信任,认为培军、小萧总能解决大家的问题。要是肖裕军还在这里,谁会站了来指望他做什么事嘛?对不对?”
顾雄拉住王喜,和颜悦色的说道,
“大家也都希望日子能越过越好,谁家门前有一条臭水沟,心里都不会乐意的。这事,确实是培军他们没有及时解决,有责任,小萧总这才第一时间让我与培军过来,给大家赔礼道歉!”
“顾站长,你跟小萧总就是太纵容这些吃里扒外的王八蛋了,”
王喜犹是气愤的说道,
“这事压根就不是顾厂长不解决,而是先救厂子跟先解决臭水沟两件事,哪件事情在先,哪件事情在后的问题。解决任何问题都要有轻重缓急、先来后到。张海、王长军几个怂货,要不是今天顾站长你在,我今天非给他们几拳头。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孙子到底受谁的指使,一个个叫猪油蒙了心,竟然真想看到果汁厂倒闭?!果汁厂倒了,小萧总不在咱们云社干了,你们就能得到好?”
“不至于,不至于,大家心思不可能这么坏,”
顾雄微微眯起眼睛,瞥向围聚的众人,又试探的问道,
“不会真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话吧?”
“顾站长,我们真不是听谁指使,就是突然看到有干部站河边指指点点,就凑了过去;也不知道怎的,就越说越激动,”张海哭丧着脸,诉道,“这事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明天就去给小萧总道歉。镇上如果要处罚小萧总、顾厂长,我们也绝对不干。”
“喏喏,又把这事说严重了不是?”顾雄笑道,“这件事没有及时解决好,小萧总已经很内疚了,你们真去赔礼道歉,不是给小萧总难堪吗?既然是误会,那就让这件事过去。你们不要听王队长胡说八道,不会开除谁的。要是村里还有什么人说怪话,大家都帮着解释解释,或者来找我,我出面给这些人做工作……”
将准备好的米油都送出去,顾雄与顾培军赶回到梅坞老街十九号院,都过十点钟了。
萧良他们也才跟汪兴民他们喝好酒回来。
顾培军将连夜走访村民的情况告诉萧良:“也挺奇怪的,他们搞这些小动作,并没有事前在背后鼓动村民;是周康元等人出现在塘溪河口,附近有人看到,才越聚越多!”
“这么看来,他们原计划是想直接在镇上搞事的,但没有想到我们非常干脆利落的放张铭、赵向南他们走人了,才临时决定将矛头指向果汁厂的排污问题。”萧良皱着眉头,猜测说道。
“应该是这么回事,”顾雄对人心的揣摩还是老练的,说道,“他们既然下决心要效仿宿云生物,也大搞保健品,没有必要一开始就互相往死里掐——应该是他们心胸太狭窄了,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就放张铭、赵向南他们走人。而张铭、赵向南他们跳槽走,也都是指望有更好的前程,不大可能这么急着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萧良点点头,他与顾培军接手果汁厂,在解决库存问题后,他们对南亭村的掌控可以说是超强的。
不过,张铭、赵向南等二十六人突然集体暴动,从宿云生物辞职跳槽离开,绝大部分又都是南亭村人,这实际使得他们对南亭村的掌控被极大被削弱了。
今天这件事,不是在镇上压住范春江、周健齐不搞事,不是将周康元怼回去,就能松一口气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萧良其实更担心张铭、赵向南这些人不知所谓,跳出来怂恿村里一些不知真相的村民(他们的亲戚朋友),在塘溪河污染等问题上纠缠不休甚至进一步闹事。
那才是真麻烦。
那样会给袁桐、梁爱珍、范春江这些人一直有抓手,上蹿下跳搞他们的事情。
因此,萧良才让顾雄、顾培军酒都没有喝两口,就带着礼物去走访农户,安抚受污染影响较严重的村民同时,也排查一下有没有人在背后怂恿、指使的迹象。
将这点问题排查掉,萧良才算是放下心来,拍拍手跟大家说道:
“这件事就这样了,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解决问题——大家都回去吧,我还得连夜赶一个方案出来,明天镇上召开联席会议,得有东西讨论,将范春江、周健齐他们的嘴堵住!”
…………
…………
夜色下的狮山宾馆格外静谧。
周康元也没有自恃地位与身份,酒局过后还是热情的走到停车场,亲自送顾学东等市经贸委的工作人员都坐上车缓缓驶离后,才示意司机将车开过来。
这时候袁桐将未婚妻田文丽丢在台阶前,独自走了过来。
周康元拉开车门,有些疲惫的说道:“我今天回市里,你也回去歇息吧,都忙一天了。”
“周县长,我爸刚到狮山宾馆,想找周县长聊聊天。”袁桐说道。
周康元对袁桐失望,但不可能不理会这么晚亲自赶到狮山的袁唯山。
不提他这些年跟袁唯山的交情,袁唯山马上就要提市政府秘书长了。
市政府秘书长看上去跟袁唯山此时的担任市政府办主任的工作职责,绝大部分都是重合的,级别上也是正县处级,但事实上在党政机关,市政府秘书长这个职务,是要排在普通区县书记(非市常委)之前的。
当然了,市政府秘书长这个职务,肯定没有区县书记实际权力大也是事实。
周康元示意司机将车停回去,他跟着袁桐、田文丽去见袁唯山。
在狮山宾馆另一栋小楼的雅室里,周康元见到袁唯山以及田文丽的父亲田建中——田建中虽然是市委普通干部,但工作几十年了,人面上大家都是熟的。
“老周,今天这事给你添麻烦了啊,”
袁唯山是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到周康元跟着袁桐、田文丽走进来,就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声音洪亮的道歉道,
“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事,就赶紧从钟市长身边请了假,赶过来给你道歉。这个蠢东西啊,在机关也工作有几年了,性子却还是这么粗糙,竟然还为个人意气完全不顾后果惹是生非,真是不成熟啊。我都恨不得将他踢到哪个角落里磨砺两年再说。”
“谈不上,谈不上,哪有什么事?”不提多年的同僚之谊,仅凭袁唯山这么晚赶到狮山,周康元也不可能再摆什么脸色,笑着说道。
“混账东西,老老实实跟周县长交代,你跟萧良有什么个人矛盾,为什么要将个人矛盾带入工作中来,给周县长造成这么大的被动?”袁唯山扳起脸训斥袁桐,“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成熟?”
袁唯山请周康元跟他及田建中一起坐下来,厉色让袁桐站在房间里老实交代今天搞这些事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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