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当天,恰好是星期六,阳历九月九日,虽说不算是特别的良辰吉日,好歹也算是个不错的噱头。
夏末秋初的好天气,上午十分凉爽。
附近的生态公园,正在举办一场露天的相亲联谊会。
在网上稍微有点声势,京城的报刊杂志上也连续登载了好几期公告后,热度总算是起来了。
基于今夕聊天的交友群而举办的线下联谊会,到底能不能成,就连金尚也没太大把握。
原定于八点半开始的活动,还不到八点,现场就有不少人了。
有的是心急来赶场的,有的是周末出来溜达,看个热闹的。
当看到渐渐密集的人群和喧闹的声势,以及一个个提前安排好的暖场活动展开,金尚也放下了提起的心。
『成了!』
不管最后能有多少人交到男(女)朋友,喜结连理的比例有多少,前来捧场的有这么多人,证明今夕聊天已经初步拥有了号召力,人们愿意相信这种看不到人,也听不到声音的字面交流。
一度被人们视作新业态,新经济载体的电视购物,在大红大紫之后,一地鸡毛,如互联网这种更加不直观的交流方式,也承受了更多审视的目光。
信任,简简单单两个字,却重逾千钧。
看着满场的今夕广告,金尚十分欣慰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同样站在场边,陪同金尚来看看情况的李萱半猜测,半好奇地问道:
“这里都是单身,想来交友的年轻人?”
“想要交友是真的,但不是不是单身,就不好说了。”
金尚悠悠地说着,闻言的李萱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有吃着碗里瞅着锅里的家伙?”
“别说得那么难听,那叫骑驴找马。”
“还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
“人心不古啊。”
这个话题,说深了也挺无趣的。
还没彻底被拜金主义,消费主义侵蚀的现代,相信爱情的,还是大多数。
当然了,金尚不会傻傻地和女朋友争论这个话题,而是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方面。
似乎是受到了线上线下宣传的影响,一部分本地媒体也上赶着来凑热闹,时不时能在人群中看到举着话筒,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在采访,路边的车道上,金尚还看到了一辆正在工作的采访车。
国内第一场从线上转移到线下的相亲交友活动,着实吸引了不少人关注的目光。
走了一圈后,李萱十分好奇地对金尚问道:
“似乎来的女同胞,远比适龄男子要多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单身女比单身男要多?明明报纸新闻上不是这样……”
金尚笑了笑,十分坦然地回应道:
“只是男同胞不够积极罢了,即便在当下婚恋市场不够有优势,也不会来希望渺茫的相亲联谊会,与其花时间讨好不知道什么底细的陌生女子,还不如专注于工作,多赚点钱,事业有成,选择的范围也会随之更加宽阔。”
“找个更年轻漂亮的,对吧?不是所有女孩都那么物质的……”
金尚笑而不语。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在男婚女嫁的问题上,错过了适婚年龄后的对比上,男子都比女子占优势,没能在最美好的年纪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越往后,对女性越不利,成年男子走上社会,历经世事磨砺后,越发不好骗了。什么气质,事业,房车,家庭背景,都抵不过寥寥几个词,年轻,漂亮,顾家,好生养。
归根结底,还是成熟世故的中年男子荷尔蒙分泌水平下降后,已经没什么闲心思玩恋爱游戏了,找个差不多的女孩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就够了,所谓事业有成的优质女自以为有自矜能力的条件,相亲男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
这个世界,对生而为女的人们,是不公平的,自降生之日起,绝大部分女孩子就进入了困难模式,选择的余地远比男孩子要少,而且选错了的代价也更加严重。
相比起那些不直观,没法准确衡量的标准,找个有钱的,已经是除了年轻帅气之外,最一目了然,最简单的手段了。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金尚和李萱,以普通围观群众的身份,观看了一系列趣味横生的小游戏,联谊互动,趁机拍摄了一些宣传素材的照片后,对现场负责人叮嘱了几句,就回家了。
今天是中秋佳节,要做的事情还有挺多。
李萱去和朋友外出购物,金尚则来到了电视台大楼,参加一个名为“诗话中秋”的特别节目。
金尚作为国内知名的年轻作家,诗人,唱作人,被邀请也不奇怪,只是最近太忙,没打算在文艺圈折腾,想要婉拒,后来,一通电话打过来,最后还是同意了。
力邀金尚参加的,就是曾经在节目上打过交道,后来偶有书信和电话往来的屈南容老先生。
这段时间,多多少少帮了一点忙,为金尚的文艺产业说了几句好话的老先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作为发起人之一,老中青三代人都有人到场,上午十点开始录制,剪辑之后,晚饭之间就差不多要播出了,时间还挺紧的。
所谓“诗话中秋”特别节目,其实就是一个茶话会性质的谈话节目,主持人是金尚打过交道的吴蝉,编导是朱静筱,都是老熟人。
进入演播室后,金尚看到一张摆放着月饼,花生,瓜子和糖果的小茶几,边上有几张藤椅,屈老先生正在和一名穿着老式正装的中年男子在说话。
见金尚进来了,屈南容很高兴地招呼着。
“小金,总算到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杨琏杨会长……”
金尚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一下。
“我是金尚,幸会……”
“我知道你,有名的年轻诗人,才子。”
“过誉了。”
坐定后,金尚打量了一下,似乎录制还没开始,没看到吴蝉和朱静筱。
至于坐在对面的杨琏,金尚也了解过,文联小有名气的古文派诗人,作家,好几部小说改编成了影视剧,话剧,在业内影响力不小。
其主张也相对保守,组了一个非正式的诗社,每年都出一到两篇诗集,是国内文艺青年眼中十分有分量的前辈。
作为召集人的屈南容,热心地说道:
“你们两个,不像我这个退休的老头子整天无所事事,有忙不完的工作。尤其是小金,我这个不怎么关心外界琐事的人,都听说起你在商界掀起了不小的声势。估值上亿的创业公司,入主老牌上市企业,当真不得了。”
说着的屈南容对金尚比了个大拇指,
“吟诗作对一等一厉害,金尚赚钱也不落人后。这下子,没人嘲笑咱们这些文人百无一用了。”
年纪不小,好胜心不少的屈南容,估计以前也没少被人指摘过,见到事业有成的年轻后辈,也十分高兴。
杨琏十分好奇地问道:
“做生意和写诗,哪个更难?”
“写诗……”
金尚略一琢磨,就给了个相对保守的回答,
“赚多赚少,总有个衡量标准,可诗歌的好坏,还真没一个统一的标准。”
这一点,不管是杨琏和还是屈南容,都比较认同,后者略微颔首说道:
“吟诗作对,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说白了,就是文化人自娱自乐的一种排遣方式,咏物抒怀,借景生情,平时不好说,不方便说的,都在诗里。”
这倒也是,金尚也“文抄”过几首现代朦胧诗,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感触也十分不同。前世被奉为经典的顾城的佳作,这一世的影响力,还不如几篇情诗。文化背景有差异,结果自然大不相同,金尚也是无可奈何。
“这几年,我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前段时间还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酒也不让喝,也不抽烟了,感觉生活少了点什么。”
搁在平时,屈老先生说什么也得搞一点好酒宴客,尤其是文人小聚,怎么能没有酒水助兴?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玩笑式的抱怨。
正儿八经的电视节目录制现场,也不可能真的上酒,茶叶倒是挺香,品质不错,据说是屈老先生从家里带过来的。
“要不是小朱(朱静筱)劝说,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外出,在家里歇着,和儿孙小聚,晚上看看中秋晚会,挺好。对了,小金,你是不是有现场票?”
“对。”
金尚回应道,
“位置靠前,但有点偏。小表姐要登台献唱,我得去看看。”
“就是那个唱《明月几时有》的吧,小姑娘不错,曲子也好,相当益彰。”
屈南容赞不绝口地夸奖道,
“那一张专辑里面的其它歌曲也不错,虽然不适合我这样的老头子听,但感觉很好,和其他那些故弄玄虚,为了叛逆而叛逆的矫揉造作之词大不相同。”
到底是前世经历过时间检验的佳作,哪怕其中只有不到一半称得上经典,也很难得了。
身为文化界的中流砥柱之一,杨琏对金尚这样的后起之秀也很看好。
自从全球化进程自九十年代初开始加快后,国外文化对国内同行的冲击越来越严重了。
传统诗歌的没落只是一个侧影,一些自古以来都深信不疑的道理,现如今也不那么稳固了。
站在屈南容和杨琏这等人物的角度和高度上来看,自然不会是那种故步自封,不知道与时俱进的老顽固,而是对变化太过剧烈的现世割裂深感忧虑。
欧美西方世界,深受宗教,种族和肤色等分歧困扰,国内也未尝没有地域歧视,文化孤立,封闭自守等弊端。经济的快速发展,能够弥合诸多矛盾,许多人都言之凿凿地声称,祖国再次伟大的契机就在眼前,借助全球化市场的推动,让稍显落后的国度再次焕发升级,是所有人都期待的。
但,这不是还没复兴么?
大而不是太强的尴尬,已经持续了好多年,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改善,谁也说不好。
顶层文化界的人们对未来之路稍显迷茫,社会层面的动荡,尤其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开始追求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和老派文化格格不入。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金尚这个在年轻人群体中十分有辨识度的名人,就相当惹眼了,即便他没有高举诸如复古、复兴之类旗号,也在前卫摇滚,时尚流行,文化科技等领域推陈出新,但是,各方都认可其才华,也掌握一定话语权的年轻才俊,就太难得了。
文化事业的发展,要的是去芜存菁,兼收并蓄,自我改良,而不是将过去的全都丢掉,全盘换成外来涌进来的东西。
站稳了略显保守的中间路线的金尚,就十分值得拉拢交好了。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屈南容等人在一些公开或者非公开的场合表示支持,金尚旗下的公司文化产品不会那么顺,各方联合审核就能拖好久。
尤其是《三国演义》这个投资额度越来越高,涉及的规模越来越大,相关领域越来越广的项目,没有真正的文艺界“泰山北斗”背书,压根就不可能玩这么大,这么野。
几个亿诶,不是几百万,几千万,即便有梅应年牵头的一批企业投资,拉动更多效益,要是没人推动,也是成不了的。
说了会客气话后,朱静筱和吴蝉有说有笑地走了古来,心情似乎不错。
见状的屈南容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说道:
“小金,你的那个‘架空历史’大型文艺企划,我看了,很不错。前朝旧事,有些确实很敏感,可要是避而不谈,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驱壳,年轻人看不懂,我们这样的老家伙觉得没劲。所以,另起炉灶,搞一个‘平行宇宙’的概念,是个不错的方法。至于你担心的‘历史虚无主义’的非议,肯定是难以避免的,但可以提前打预防针,尤其是针对青少年的文化产品,万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我懂。”
老先生十分贴心地说了很多,诸如“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之类的提示,并不具备严肃的法律效力,但他能很大程度上规避不必要的麻烦。
杨琏也十分支持地说道:
“类似的事,其实以前也有人试过,但如此系统地搞这么大的工程,还是第一次。这里需要的人力物力不小,投入很大,你那边能坚持住吗?”
金尚答道:
“短期内肯定不可能大干快上,毕竟我这边也有其他项目同步展开。过去的故事要有,现在的故事要讲,未来的故事更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