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意外？”
张华脸色有些难看，郑重地点点头：
“当地农协有钱，很有钱！听闻了这件事后，第一反应是，要么占据主导地位，要么自己做……”
自己做电商？
闻言的金尚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进而啼笑皆非地说道：
“还真是……有野心的想法！”
原本只是想要融资，带一带姑妈一家，找一个稳定的货源，顺便搭上线，构建北方仓储物流网络，没想到，“饼”画得太好，人家准备甩开自己单干了。
现在的人呐，还是太小看了实体和网络结合的难度，前世那么多连锁商场入局，甚至不乏“首富”亲自下场，却一个成了的都没有。
实体商业和电子商务，思维本质上就有巨大的差距，把握不好，再多的钱，再丰富的资源，再大的投入，也无济于事。
主导权，金尚肯定不会让出去。
至于未来可能冒出的直接竞争对手，金尚并没有放在心上。
“姑父，你的意思是？”
“农协成不了事，那些人的能耐，我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打拼，你姑父也不是全无关系，准备拉拢几个同行，组一个联合集团，统一销售渠道，甩开农协，与你合作……”
“借助同行之力么？”
金尚了然。
正儿八经的行业协会，地区互助组织，有自身的局限性，一开始，肯定会为旗下的会员服务，为他们谋取利益，可是，时间长了，本身的存在感凸显，其立场就未必和扎根的土壤一致了。
即便如此，牟利的本能是不会变的，挂羊头卖狗肉，扯虎皮拉大旗的事，不敢说普遍如此，但也不罕见。
当地农协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金尚其实不太关注。
如果不是有姑妈家这一层关系，金尚才懒得和他们扯上关系，京畿重地，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想要搭上电子商务便车的很多，未必要舍近取远，去北方寻求援助。
如若不是二舅的产业布局和电子商务相差太远，肯定会入局达成战略合作，金尚只要舍得开头，五亿以内的融资，并不困难。
“我想过了，你姑妈说的，尽快清仓出货，回笼资金是有必要的，但是，拿土地和固定资产抵押贷款，实无必要，负担太重，好多年都缓不过来。就这么铁憨憨地用自己的真金白银，太傻了。加杠杆，不一定要贷款，银行的钱，不好拿。如果能融资，分担风险，自己也能轻松一点……”
组建同业联盟，将境遇差不多的附近农场主的力量集合起来，就差不多了。
“具体怎么个章程？”
“我预备联合四家同行，加上我就是五家，实力都差不多，出资均摊，但是，我以提供渠道的资源加持，独占百分之四十的份额，其他人均分百分之六十！”
这个股权分配比例，其实是有问题的，但不太大，只要姑父一家和金家父子的关系稳固，其它合伙人就算联合起来，也难以绕过姑父掌控话语权。
将想法托盘而出后，姑父张华继续解释道：
“咱们那地方，土地肥沃，地势平坦，十分适合大型农场开发。到了这个体量，靠一个个小家单打独斗，已经快玩不转了。以前我只是个小农场主，看天收，放养牲畜，辛辛苦苦也赚不了几个钱，是你姑妈坚持请农科院的专家带队考察，提供技术支持，一开始见效不明显，时间久了，就体现出威力来了。科学养殖，育苗选种，土壤化验，人工繁育，饲料精加工，真做起来了，对周围那些传统牧民，优势太大了……”
早些年，张华的家境也挺一般，接手家传的农牧场，也没什么亮点，在坚持了几年技术引进后，渐渐有了起色。
不需要有太高的技术含量，只要比周围的同行强一点，成本低一点，就是降维打击。
二十年时间，优势逐渐积累，雪球越滚越大，逐渐兼并附近的草场，小户渐渐消失，接壤的都是有实力的大农场主。
到了这个地步，大家抵御风险的能力已经很强了，哪怕经受几年的天灾人祸，一时半会也撑得住。
小鱼小虾已经被吃干净了，周边都是小有实力的，如果不出现意外，未来很多年的格局也就这样了。
就算有扩张机会，以二姑夫家这种以家庭为单位的实体，也很难更进一步了。
实力有限，再大也拿捏不住，这个规模，就是第一层天花板，突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今夕文化的网购业务，就是个机会，让张华看到了希望，将周围几个大实体捏合成一个整体，一致对外，或许能跨越这一层桎梏，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一个家庭的负重前行，是有极限的，找志同道合的家庭一起承担压力，分担风险，是对的。”
金尚想了想之后，也觉得这个方法可以，
“真要是贷款两三亿，一年要交的利息不在少数，如果我是银行，巴不得有这么优质的客户为自己打工。但是，您是我姑父，真要是陷进这个坑里，估计十年都爬不出来。”
“你十年不准备分红？”
姑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由得追问道，
“要是真这么久，那还真扛不住，两三年我还能坚持一下，十年？但凡水旱不谐，虫灾病害，田地减产，牲畜病死，估计就要破产了。”
“别人问，我肯定无可奉告，姑父提起嘛，我只能说，证券市场上市之前，没有分红计划。”
“那……我心里就有数了。手里有地，心里不慌，赚钱这种事，不可强求。量力而行，借势而为，能上则上，不能上，创造条件也要上。实在不行，放弃！”
“这些想法，和姑妈聊过吗？”
“阿尚，你放心，一般情况下，你姑妈很多中肯的意见，我都会听，但是，真要是做了决定，她也能理解。有些风险，没必要冒……”
“嗯！”
这一番话，让金尚对这个略显淳朴，见识不见得高的北地农场主，有点刮目相看了。
不得不说，二姑妈金兰芸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个姑父，有点内秀。
表面上看，似乎没啥了不起的优点，但是，关键时刻的取舍与决断能力，确实不错。
“分享利益，在自己熟悉的圈子里深耕，是好事。这件事，我同意了。虽然引入太多关联方，有可能产生问题，但是，只要姑父能控制住这个农牧场生产基地，做大做强，渠道打通的事，交给我。”
上游打通了，下游渠道的构建，就是电子商务的重中之重。
民以食为天，吃饭这件事，人人都免不了，这是绝对的硬需求，现在做，可能利润不高，甚至要倒贴钱，但是，为了撑体量，不赚钱也得做，总比风险更大的家电要强。
加上老金的制衣厂，差不多将衣食住行中最重要的两项抓在手里了。
穿衣吃饭，是永远不会过时的生意。
张华亲昵地拍了拍金尚的肩膀。
“小时候抱你，还只有那么点，如今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我和你姑妈接近半辈子奋斗的积蓄，就交给你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个月到下个月上旬，公司比较忙，可能没时间接待，中秋节过后，就稍微轻闲一点，姑父可以带合伙人实地来考察。”
“明白！这几天大家都在往农协和公所跑，变着法地找渠道，马上秋收要到了，上一季的存货还堆在仓库，下一季的，总不能都去加工青储吧，牛马猪样，一时半会也吃不了那么多。”
“青储饲料市场不好？”
金尚好奇地询问着，这可与直观感受不一样，明明国内人口还在增加，应该推动粮食生产和饲料上涨吧？
张华摇摇头答道：
“一言难尽，最大的冲击，来自国际市场。不止是廉价的牛肉，连跨洋运来的豆粕和牧草，都比咱们本地要便宜。用欧美运来的草料养牲畜，居然比从本地进货赚的还要多，你敢信？”
说白了，还是以前关起门来做生意，竞争对手都是同一个等级，现在，国际贸易越来越活跃，随着世界贸易组织正式运作，传统农业生产商，将会面临国际同行的竞争，如姑父张华家这种农场主，以前日子过的还算滋润，现在就有点吃力了。
联手共同抵御风险，是必然的事，以前只是缺少契机，金尚和今夕文化的网购业务出现，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
又说了一会生意上的细节，客厅里，父亲金时在招呼吃饭了。
两人结束谈话，从阳台回到室内。
大人坐一个桌子，小孩子坐另一个桌子。
餐桌上，金尚也是发现了，二姑夫张华，虽然话不多，但并不是沉默寡言，偶尔出言，也是言之有物，十分得体。
金时对许久没见的两个姐姐和她们的家人，还是很客气的。
和金尚年龄相差不大的刘犇，刘畅，张云鹰和张鵟，张云鸾，大家也还算有点话题可聊，只是不太熟，热络不起来。
其乐融融的家庭聚餐过后，金尚和几位老表玩了两把《三国杀》，就将位置让给其他人，休息了一会，打了个招呼后离开，驱车来到了电视台大楼，找到了联系人黄嘉然。
有段时间没见，金尚和她寒暄了几句，叫上萌新记者莫如云，和音乐频道负责转播的技术组聊了下待会合作的细节。
这年头的电视直播，还是很麻烦的，尤其是大电视台，出了事故，不好收场。
“加提前场的电视采访？这个也不是不行，后台乱糟糟的，直播画面可能不太美观，播出效果也不好。”
“这个我们有经验，放心。”
如今的黄嘉然，依然是个刚入职没多久的新人，离转正一步之遥，
“唯有一点，电视转播的广告画面，怎么算？”
“怎么……你们还想分润？到了这一步，利益格局已经定了，根本不可能改。”
“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黄嘉然连忙摆摆手解释道，
“咱们音乐频道热度其实不高，演唱会直播是互相借势，说不上谁占谁的便宜，就是……台里对广告商的筛选，是有条例的，以前没考虑过直播，所以不太关心，万一有不符合规定的画面，容易被人说闲话。”
“不至于吧！”
金尚有些狐疑地问道，
“是谁提出的问题？咱们球场可是‘老江湖’了，京畿和地方几个电视台也没有异议，怎么到这边，就有幺蛾子？”
“我也不清楚，不过……个人私底下有点猜测……”
黄嘉然压低了声音，对金尚透露道，
“三个多小时的直播之间，实际上挤占了这个周末黄金时间好多节目。被拿掉的……估计有些想不开。”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突然加入的演唱会直播，势必会影响原来的安排。
每个节目，背后都牵扯到很多的关联方利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金尚、戴义琴以及今夕文化，与电视台的关系其实还不错，但也没到利益捆绑的地步，偶尔有合作，也是各取所需。
“播放时段就这么多，这周没了，下周还有下周的事，拿掉的……补都不好补。”
当然了，节目变动，音乐频道也会重新招商弥补，产生新的受益人。
黄嘉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这种层面的较量，已经超出了她这个新人所能插手的范围。
“台里……有什么建议？”
“加几个现场赞助商和广告名额！”
“不可能！死了这条心吧！”
金尚断然拒绝道，
“这不是给不给露脸机会的事，提前一周说，我还能帮忙调整一下，这……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第二场就要检票了，还想加塞，还不如让戴义琴在台上亲自给你们念广告……”
“也行！”
“你可拉倒吧！”
金尚好气又好笑地说到，
“你知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代言合同？一大堆同业禁止协议，一个不慎，赔的可不是小钱！”
“我就是传个话而已！”
“没戏没戏！反正转播接口已经给你们了，如何处置，要不要直播，是你们的事。这可不是咱求上门的，是你们主动的。互惠互利的事，搞得像咱们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你们内部的纷争，不要扯上我们，小身板，折腾不起。”
别以为搞个破奖项，给了几个提名，金尚就会屁颠屁颠上赶着送好处。
又不是国际频道和综合频道，不值得金尚将信誉与口碑砸在这里。
“行吧！我也觉得，那些人……太天真了，以为外面的人都会给面子。咱们和兄弟频道相比，太弱了，压根就没多少实力。”
“个别人的私心，不值一提，放心吧！”
金尚十分肯定地说道，
“反正我这边做到位，表面周全，其它的，别指望太多。对了，晚上你早点去，和戴义琴握手拥抱的机会，承诺要兑现了。”
“太好了，早就等不及了！票太难买，我朋友就没一个抢到的。”
和黄嘉然约定好时间后，金尚又去找朱静筱主任，主持人吴蝉打了个招呼，就赶到了球场，准备处理第二场演唱会事宜。
观众似乎换了一波，但人依然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