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汐沉默片刻，咬着唇点了点头：“怎么了？”
从始至终，所有人在楚婉柔面前都不会选择偏向她，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年呢？
他会不会……
少女的掌心蓦地出了一层薄汗。
她有些恍惚的想，他会不会也觉得她所作所为过分？会不会也觉得她不应该……
“我杀了她。”
少年清冷淡漠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楚云汐纷乱飘忽的思绪。
心间浮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她蓦地睁大了眼睛，脸上表情有些微的不可置信：“怎么，怎么可能？”
出了如今这样的事，凌霄仙尊沈君言和她的那几个师兄必定寸步不离的守在楚婉柔身边，楚陵怎么可能找得到可趁之机？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杀了楚婉柔。
那他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顿了顿，楚云汐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楚陵没有回答，只是道：“幻境并没有破开，她不是魅妖所化、”
楚云汐愣了愣，心头因为楚陵提起楚婉柔之时的冷漠态度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搂住少年的腰，下意识往他怀中钻了钻，摇头道：“没关系……不是就再找。”
语气之中是从所未有的安心。
楚陵：“……”
少年凊隽的眉微微拧起：“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了。”
此处幻境中的人修为大都高于他，若在全盛时期或许还能有自保之力，可如今重伤未愈，出其不意就只能有一次。
按理说，魅妖幻化出来的就是身处幻境之人内心深处最喜爱或者最畏惧厌恶的所在。
他明明通过红线感知到了这个小古板的情绪，这才会铤而走险去杀人，怎么可能杀错了呢？
楚云汐并不知少年在想些什么。
她闻言又是一愣，望向少年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小声道：“楚陵，你——”
接下来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四周空气忽然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波动。
紧接着，半空中出现了一张金色的网，那金网极其巨大，几乎将整个昆山派笼罩于其中。
楚云汐瞳孔微微一缩，她认得这个阵法。
“是昆山派的护山大阵，无量太极阵。”
无量太极，变化万端，你强他更强，入阵者修为再高，也会被沟通乾坤之力的大阵无限制削弱。
护山大阵从不轻易开启，一旦开启，必然有惊人之事发生。
上辈子楚云汐只见过一次。
即镇妖塔异动……一只远古大妖脱出之时。
那只大妖曾经威震一方，但最后死状极惨。
楚云汐脸色苍白。
她有些慌张的抬起眸来，盯着少年的眼睛：“他们是冲你来的？”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若是楚陵真的杀了楚婉柔，先不说昆山派其他人如何，单是沈君言几人就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恐怕将这个少年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
楚陵微微仰头，淡淡的瞧了那半空中的金色巨网一眼：“待会儿要是有人追来，记得跟我撇清关系。”
他还是老样子。即使在生死关头情绪也没有什么波澜。
楚云汐死死咬着唇，双眸中蒙上湿漉漉的雾气：“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外露，楚陵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来，捏住了少女如羊脂玉般白皙的下颌。
娇艳欲滴的红唇被迫张开了一线。
嘴唇已经被咬得渗出了一点血珠，可见力气之大。
“你受伤，我也会伤。我受伤，你又不会。这样的意气用事有何意义。”
楚陵微微侧头，漂亮的眸子中滑过一丝浅淡的嘲讽之意：“汐汐，落子无悔。”
“事已至此，且顾眼下吧。”
“还有……”
他望着少女水汽氤氲的眼眸：“莫哭，眼泪无用，我不喜欢。”
楚云汐睫毛颤了颤。
她勉强压制住即将溢出喉咙的哽咽，泪水在眼眶钟不断打转，但就是克制着不肯掉下来，显得可怜兮兮的。
美人梨花带雨，含情欲语向谁诉，换了谁不觉得血脉怦张。
可惜少年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他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她对别人也是这样吗？
萍水相逢，真心倾付？
圣树之心在这样一个愚蠢而不知世事的小古板身上，简直犹如无主之地藏重宝。
不给他，恐怕早晚也会便宜了别人。
到时候他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富贵险中求。
要不要趁着追兵还没到来，再好生哄骗这个小古板一番？
若是成功，即刻便可借助天地乾坤之力破局，这区区幻境能奈他何？
楚陵松开楚云汐，随即漫不经心般抚了抚手腕：“汐汐，你真的担心我吗？”
眼波流转，缱绻顿生。
他俨然又是十二万分的乖顺与无辜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样多不同的面孔？楚云汐怔怔点了点头。
表情万般真诚。
于是少年有些满意的侧了侧头，循循善诱道：“那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此言一出，两人腕间倏然一亮。
竟同时出现一根微微泛着光芒的红线。
正是楚云汐被关押之时，苦苦寻找的那根。
然而少女意乱情迷，未曾察觉。
她下意识问道：“什么事情？”
她觉得她无法拒绝眼前的这个少年。
少年上前一步，眼睛亮的惊人。
他轻声道：“汐汐，我想要你的心。”
我想要……
吃了你的心。
可惜少了两个字，被少女解读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楚云汐脸颊“腾”的一下子红了：“你……你……你……我……我……我……”
少女心事最是难言，她“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楚陵微微扬了扬眉，又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汐汐，可以吗？”
百转千回，惊心动魄。
楚云汐：“……”
少女脸颊滚烫，她眼神迷茫而散乱，一句“可以”几乎要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叹息悠悠随风散，却不像是响在耳边，而是自她心底里发出来的。
是她自己的声音，她自己的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响起，额间忽然传来一阵如火烧般的灼痛之感。
少女把那句即将说出口的“可以”咽了回去，原本急促的呼吸缓缓平稳。
她抬眸对上了楚陵的眼。
四目相对。
红唇微张，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不是期待与预料之中的允诺，而是……
空灵飘渺似云烟的：“你不乖。”
楚陵：“……”
楚陵没有移开目光。
他盯着眼前气势陡变的少女，眼底覆上了一层浅淡的冰霜。
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身形，一样的神魂，可那对如水般的眼眸却不再懵懂与迷茫。
而是仿佛明月自沧海尽头升起……
刹那之间辉映苍穹。
竟让他极为难得的感到了危险……与兴奋。